周冗在宿舍的桌前打開於丹的信。
她第一句話就是:上周末我去了川大。
她來過了?怎麼不告訴他。
像是能聽見他的疑惑一樣,她緊接著就開始解釋。
“我一直在想,要是遇到你怎麼辦,該說什麼,該向你問好嗎?你能不能將我認出來?
我們認識已經快三年,我一直在糾結著一件事情。去了一趟你的學校,反而想明白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六月二十一號中午十二點,我在你們學校門口等你。
見到我的時候,也許你會吃驚,但請你相信,這麼久以來,我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謊話。請不要問我那些你想問的問題,因為我不確定是不是能說出來。
如果到時你還是感覺自己被欺騙了,也請像現在一樣好好生活,你要相信,人生中很多人都隻是過客,很多事情也都隻是一個經曆,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珍貴。”
她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冗的心看得一下提起一下沉重。
六月二十一號,還有一個月。
這一個月兩人都沒有再給對方寫信,似乎都在等待著六月二十一號的到來。
這三個月,江丹瑜放下了所有的寫作,專心複習,不管怎麼樣,都得有一個高中上,臨近考試的這個月更是每天伏案複習。
周冗沒給她寫信也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是繼續下去還是從此陌路,等見麵的時候就知道了。
六月二十號,江丹瑜考完最後一門課,心情剛放鬆一些,就想到明天要跟周冗見麵,又緊繃了一些。
她還以為自己不會再在乎什麼了,原來還是會的。
她跟同學們吃了個散夥飯,把單買了之後就先離開了。
她心裡還是有點亂的。
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宿舍裡的女孩們都走光了,隻剩下她一個人。
江丹瑜坐起來,煩躁到煙癮犯了。
她已經戒煙很多年了,來到這裡這麼久,第一次想抽煙。
但是她不會再抽了。
她從床上起來,穿著睡衣和拖鞋走到走廊上。
現在宿舍區一片寂靜,她所在的樓層好像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盞昏黃的路燈。
她靠在護欄上,雙手撐著自己的頭看著今晚的月亮。
她不知道的是,周冗也在看月亮。
明天就是約定的時間了,他害怕於丹不出現。
害怕她看到自己臉的時候露出嫌惡的神情,怕她覺得自己不好。
而對於她所說的,看到她的時候會吃驚,他想,會怎麼吃驚呢?
難道她已經四十歲,或者因流產導致身體不好,極胖或極瘦?
她說自己沒有說過一句謊話,這個周冗是相信的,兩個陌生人,她沒有必要騙他。
那她又怎麼知道自己見麵的時候會有問題要問她呢?
他想不明白,所以也失眠了,搬椅子坐在陽台上發呆。
第二天早上,江丹瑜把要的東西整理出來寄回家,而自己隻身前往川大。
她沒化妝,穿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短裙,看起來就是個小姑娘的樣子,哪怕她的身材已經發育好了,但是那張臉不會說謊,一看就是未成年。
周冗從十一點就在校門口等著了。
像一棵挺拔的青鬆,他站在門衛亭旁邊,觀察著每一個進出的女性。
於丹會是什麼樣呢?
高矮胖瘦他一概不知,隻能茫然地在人群中尋找著。
可是當那個小姑娘出現的時候,他卻一眼鎖定了她。
幾乎可以確定就是於丹。
非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第六感,他們已經當了太久的筆友,對她的想象有過千萬種,卻從未想過她會是這樣的。
是她嗎?
不是她嗎?
第六感和常識在博弈。
周冗愣在原地。
隻得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
她走得很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就一米。
她抬頭看著他。
“周冗。”她叫了他的名字。
“我是於丹。”
像是在報暗號一般。
周冗不知做什麼表情,他知道麵前的人就是於丹,但是怎麼可能呢?
她看上去才十六七歲,跟周彥辰差不多大的樣子,怎麼可能是一個婚姻破碎,家庭破裂,流產失業的女人呢?
他一瞬間想問她,你是不是騙我了,你不是於丹吧?
可是想到她的那封信,一切都有了回答。
她真的提前回答了他的問題。
驚異,無數的疑問。
可是他不能問,因為於丹說不知道能不能問。
問了會怎麼樣呢?
是不是會有不好的結果?
他不敢嘗試,緊閉著嘴。
江丹瑜看他這樣,心涼了大半。
也是,哪個人會相信這種離譜的事情。
她不敢說出來,因為不確定會不會觸犯遊戲規則,但是她能肯定的是,隻要不說出來,即使對方心裡有猜測,她也不會離開,就像邵都當年一樣。
他意識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從來沒有說出口過。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
江丹瑜最終輕輕歎了一口氣。
“那我回去了?”她問,又像是在敘述。
見周冗還是沒有什麼反應,轉身邁步離開。
周冗遲疑了幾秒,還是跟上來。
“你吃飯了嗎?”周冗的嗓音很好聽,溫柔且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