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內。
一個個顏色絢麗的小家夥在到處跑。
因為身上的毛衣,讓他們和冬天的冷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鮭魚提著個小籃子去玻璃房裡麵掐蒜苗和蔥,加了最新鮮的蒜苗和蔥的湯,成了鮭魚最喜歡的東西,他現在都知道一碗湯加多少顆蔥花才是最好喝的。
羅罹忙碌了一天,現在已入夜色,不過外麵並不黑暗,反而十分明亮,那些到處飛舞的螢蟲,輕輕伸手就能抓到。
原本入夜就會休息的孩子,現在也有了夜生活。
一隻隻小手,將天空的螢蟲捧在手心,光芒從手縫裡麵透出來,臉上笑得特彆誇張。
然後一邊奔跑著將手裡的螢蟲放開,又去抓下一隻。
他們已經知道,通靈古族的螢蟲會在夜晚為他們的城市提供照明,是功臣,所以不會傷害。
通靈古族的螢蟲因為長期和部落生活在了一起,一點也不怕生。
哪怕有人跑去抓它們,都依舊自由自在的飛舞著,等從孩子們的手心飛出,又開始原來的軌跡。
羅罹伸出手掌,有螢蟲會自行停留在他的手掌上,實在太美了,美得跟童話一樣,螢蟲的光,似乎能照進每個人的心窩。
這座城池雖然連初具規模都算不上,但已經有了它的基調,對住在城裡的人來說,它是溫馨的。
不過現在,那些螢蟲遠遠的避開了羅罹,因為羅罹在熬一鍋散發著異常古怪味道的東西。
已經熬了好幾天了,從早到晚。
沒敢在屋子裡麵熬,羅罹選擇了一塊空地,至少味道能消散得快一些。
連天空巡邏的銅雀古族都選擇性的避開了這裡的上空,時不時還嘀咕上兩句,“黎族怎麼跟毒囊古族一樣了,這是在釋放什麼毒吧?”
那些玩耍的孩子,也遠遠地皺著小眉毛看著,他們不靠近,因為他們現在身上穿的他們最喜歡的毛衣,靠近了會留下奇怪味道。
夜晚,這些孩子自己會找到適合他們自己的娛樂。
比如,有些孩子找了一塊還沒有開發的空地,在那裡打架,或許也不叫打架,這是部落的習慣,是為了他們以後碰到外族人知道怎麼爭鬥生存。
他們將毛衣一脫,仔細的收斂起來,然後就能跑去乾一架。
鮭魚小臉紅紅地往羅罹這邊跑,“剛才我差點就打贏了,可是他們用眼睛射我。”
雖然這裡馬上就會擁有屬於不同時代的文明,但部落的野性也不能丟,不然出了城牆沒辦法生存。
羅罹鍋裡麵熬了幾天的東西,是一塊塊樹皮和木灰,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一些藤條的莖皮等等,這一大鍋看上去可不太美觀。
他根據電腦中查到的資料正在一點一點的嘗試。
這一鍋算是比較成功的,鍋裡麵的漿糊和電腦裡麵描述的幾乎一致。
羅罹在用最古老的方法做紙張,也就是電腦上說的手工造紙,土法造紙,他自己也沒有真正見過紙張,但看電腦裡麵,雪白的紙張上寫下一個個文字,的確比獸皮要好得多。
羅罹開始進行下一步了,洗槳。
就是將這鍋漿糊裡麵的雜質去除掉。
這幾天這個過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還算輕車熟路。
今晚他要做的也就是洗槳這一步。
彆看似乎十分容易,其實不是這樣的,比如煮槳的前麵就有其他步驟,比如侵料,將不同的原料木材浸泡起來,不同的原料侵泡的時間還不同,最少的也要四五天。
羅罹前幾次失敗,就是因為浸泡的程度沒有把握好,導致熬出來的漿糊沒有達標。
不過他也當練手了,沒達標的漿糊他也沒有扔,直接操作下一步,就當學習。
羅罹將洗出來的紙漿盛了出來,等明天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進行曬漿。
工藝是十分繁雜的,一整個流程怎麼也得一個月左右。
羅罹在一天一天研究紙張的同時,也在研究筆,畢竟有了紙張沒有筆也沒用。
羅罹原本是準備研究研究鉛筆,結果他發現工藝有些複雜,光是筆芯的石墨,也得去城外麵尋找,而城外現在實在不太平。
羅罹徹底改變注意,是無意間看到了通靈古族抱著的他們的伴生凶獸白玉蝸牛。
如同玉石一樣白淨的蝸牛,吐出來的口水卻是漆黑得如同墨水一樣。
沾在哪裡,哪裡就是一塊黑,洗都洗不掉。
當時鮭魚氣得淚巴巴的,拿著個獸皮帕子,打了一盆水,在那裡翹著屁股洗了一天,將他們城堡的街道都弄臟了。
還好的是,白玉蝸牛吐口水,隻會在它們興奮得忍不住的時候,不然那特彆難洗的墨跡怕是一大災難。
羅罹當時就上了心,洗都洗不掉,顏色又這麼漆黑,這不就是最上好的墨水?
羅罹又找來銅雀古族的學生,讓他們帶了些成年青銅鳥的羽毛來。
小青銅鳥的羽毛如同鐵釘,成年青銅鳥的羽毛就和鋼筆一樣粗了,手感依舊如同金屬,甚至更加堅硬。
羅罹又找了些野獸的毛發做成筆芯,這野獸是部落狩獵帶回來的,有些像狼,但體型大了很多,這樣的獵物平時比較少見,抬回來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圍觀,羅罹就是看稀奇的其中一個。
正好用上了。
做出來的成品,說它是鋼筆,它又不是,僅僅大大的金屬筆杆有些像鋼筆。
說它是毛筆,也不是,但筆芯的原理和毛筆是一樣的,比如羅罹手上這隻,還是狼嚎的?
羅罹稱它為青銅筆。
用筆沾著白玉蝸牛的口水,寫在獸皮上。
墨跡漆黑,清楚可辨。
等墨跡乾了,羅罹嘗試擦了擦,怎麼也擦不掉。
是他要的效果,如果不是因為獸皮稀少,用掉一張少一張,其實用獸皮寫字也是不錯的,看上去很符合這個時代的特色。
但羅罹一個人用獸皮寫字也就罷了,消耗不了多少,但他的這些學生現在學會的字越來越多了,等更多的人使用獸皮寫字,那消耗就實在太可觀了,到時候獸皮怕是供不應求。
這筆無論是手感還是寫字時候的觸感都十分不錯。
羅罹開始讓通靈古族的學生,天天拿著個陶器罐子,誘導他們的凶獸吐口水。
彆說,一個個的小陶罐還真收集到了一大堆墨水。
筆,羅罹也抽空做了一些。
鮭魚現在都開始練習新筆的使用了,給他同學寫信都是用的新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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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好的就是,每次都得戰戰兢兢的,生怕墨水滴落到了毛衣上,應該是很難洗掉的。
羅罹為此還專門做了筆筒,不寫的時候將筆放在筆筒裡麵,避免不小心滾到了身上。
鮭魚的房間,現在多了一個寫字桌,是羅罹專門給他做的,就放在窗子旁邊,光線好。
小小的人兒,撐在窗子下的寫字桌,身體坐得端端正正的練字,看上去真的像一個學生了。
鮭魚每次練字,都會引來好多人圍觀。
恩,估計他們感覺這樣的孩子,前所未見罷。
還有好多人羨慕,鮭魚現在看上去真的特彆不一樣,羅罹說先祖們就是這樣學習的,羅罹說,等他們的住處修好了之後,他們也能像鮭魚一樣,每天沐浴著陽光,在窗台下練字。
那樣的場景實在太美了,白天拿著石槍出門狩獵,晚上回到家安靜的寫寫字,這樣才是完整的生活啊。
羅罹要是知道他們的想法,估計會覺得詭異,兩種原本完全不同的生活,竟然融合在了一起,說突兀吧,似乎也算不上,就是形成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說回造紙,曬紙漿的過程有些漫長。
期間,外麵的城牆是越來越高了,長度也越來越越長。
邪瞳古族和通靈古族修的圍牆,都開始連接在一起了。
那種生活在巍峨的高牆之下的感覺還挺奇怪。
但一點也不壓抑,一,城牆裡麵十分的寬闊,所以城牆雖然高,但一點不影響裡麵的光照,依舊明亮如洗。
二,城牆下都留了出去的隧道,並不是什麼完全與世隔絕的地方。
天地之間,大草原之中,這樣的一座圍城,在視覺上是十分震撼的。
看到它的人,恐怕會生出一種敬若神明的感覺吧。
這還僅僅是開始,一牆之隔,將是兩個世界。
這裡將是一座奇跡之城。
隨著邪瞳古族這一段城牆的完成,各族的人現在最喜歡的就是攀爬上城牆,看看這偉大的工程,心裡的豪邁和驕傲油然而生。
這樣宏大的奇跡,是他們一手創造出來的。
比起這些族人,銅雀古族的人是最興奮的,因為他們能鳥瞰整片大地,從天空看到的圍城,那種感覺又完全不同。
鳥瞰圖,能將一座真正雄偉的城池完全體現得淋漓儘致,銅雀古族的人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首先完成工程的是邪瞳古族和通靈古族,他們也沒有停下來,而是幫助旁邊的古族收工。
所以沿著邪瞳古族和通靈古族,開始一個部落一個部落的完成他們那一段。
城牆不再是一段一段的,而是變得連綿。
每完成一個部落的工程,人手就會更多了起來,開始幫助下一個部落。
直到銅雀古族停下來的工程,也開始了,這一次再不是以前銅雀古族慢吞吞修建的樣子,而是所有心懷夢想的,到達這裡的各部落的人,都在幫著完成。
銅雀古族的人也激動無比,靠他們自己的確很難完成,但現在他們那一段的城牆,跟插上了翅膀一樣,一天變個樣。
他們提供了他們擅長的巡邏警戒能力,彆人幫他們修建他們完成不了的工程,這樣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這也算是十一個部落,第一次體會到合作的重要性,收獲了合作帶來的成果。
羅罹曬的紙漿也差不多了。
紙漿原本是灰白,淡黃色。
經過長時間的曬漿工藝,居然開始變白了起來。
真是十分神奇的變化。
羅罹原本看著他洗出來的紙漿都還在懷疑,這樣顏色的漿糊真的能製作出白色的紙張?現在看來是他白擔心了。
剩下的工藝就是打料。
也就是將紙漿用人力打成膏狀。
製作過奶酪的人就知道,高速攪拌蛋清,就能讓蛋清膏化。
估計原理是一樣的。
打料現在完全靠人工,說實話挺累人,哪怕部落人力氣大,也花了羅罹不少時間。
紙漿不再是紙漿,而變成了白色的膏,以前的紙漿多少看上去有些那啥,但現在完全變了一個樣,就像炒出來的牛奶?
雖然誇張了一點,但的確有一種白色麥芽糖的感覺。
會變成這樣,是因為紙漿中的纖維分絲和帚化了,完全融化成為了一體,成為了另外一種事物。
剩下的步驟就是撈紙。
就是將膏狀的紙漿融入水中,紙漿的纖維絲會遊離在水麵,將他們撈起來鋪成紙張的樣子。
最後就是榨乾和烘紙。
將鋪平的紙漿纖維壓出多餘的水分,然後烘乾,就能得到可以使用的成品紙張了。
得到的紙張的厚薄,完全就靠工藝了。
當然羅罹還沒有到講究的時候,能得到紙已經算是最大的成功了。
說實話,整個工藝需要的時間十分長,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侵泡材料和曬漿糊讓它變成紙漿的過程。
不累,但過場多,這就是最原始的造紙工藝的原理。
羅罹摸著白色的紙張的時候,那種跨越文明的感覺特彆明顯。
“竟然真的一步一步將紙給弄出來了。”
“電腦裡麵的文明還真是驚人。”
大地的部落,經曆了無數個世紀,依舊僅僅是狩獵文化和原始文化。
當然這和身處的環境有關,比如一日不狩獵,就有可能活不下去,所以哪來的時間研究其他。
又比如,叢林裡麵就有獵物可以獵殺來進行食用,又有誰會想到去進行耕種。
明文的軌跡其實也是有跡可循的,若不是羅罹得到了電腦,恐怕蠻荒發展的軌跡很難再走出這樣的文明來。
得到紙後,羅罹迫不及待的試了試。
當漆黑的墨落在白色的紙張上的時候,那鮮明的色差讓字從未有過的清晰。
以前寫在獸皮上,獸皮是深色的,哪可能像現在這樣清晰。
“感覺真不錯。”
他的“墨水”似乎也十分適合,並沒用出現墨水在紙張上擴散開來讓字模糊的跡象。
羅罹又玩了一會,然後將有些粗糙的紙給了一些給鮭魚。
鮭魚懵懵的,在薄薄的紙張上,落下了他寫給他那些同學的信。
和以往不同的是,獸皮信非常的大張,而現在,折疊起來,不過巴掌大小。
鮭魚抓
了抓腦袋,輕便了不少。
而羅罹,選擇了一些成色最好的紙張,用骨刀切成整齊的長方形。
紙張非常大,一張紙大概有半個身體那麼大。
一疊一疊的重合在一起,重疊出一個成人手掌那麼高。
然後用處理好的恐龍腸線,將重疊的紙張的一側縫了起來。
有些線裝書的感覺。
又精心的弄了兩塊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板作為書殼,將白淨的紙張夾在了中間。
這是一本奇大無比的書,也是蠻荒出現的第一本書。
羅罹用骨刀在正麵的木板上刻下了以下幾個字。
“北荒城池記事。”
羅罹拿起筆,想了想,依次在不同的頁麵寫下了,“黎族篇”,“邪瞳古族篇”,“通靈古族篇”等等十一族的名字。
然後在屬於黎族的篇幅裡麵,寫下,
一,黎族為城池提供了水源的解決方案。
二,黎族為城池規劃了城牆的修建方案。
三,黎族提供了毛衣製作的方法,為各族解決了冬季寒冷的問題。
黎族製作出了紙張和筆,為先祖文字的傳承做出了巨大貢獻。
等等。
反正每一條都會記錄得清清楚楚。
然後是邪瞳古族。
他們為城池製作水管,製作玻璃,教導修建,等等。
然後是通靈古族,銅雀古族,濁血古族。
為城池提供照明,解決排汙係統,負責巡邏警戒,提供製作筆的銅羽,提供毛線……
等等,每個部落最差的也有一筆,為城池修建城牆。
是非功過全寫在了自己的篇幅之中。
羅罹覺得有這個必要,一筆一筆的記清楚,這將是他們以後驕傲的資本,也是以後分配廢墟出產的獸卵的最好的依據。
隻要大家認可了“北荒城池記事”上麵的記錄,以後分配的時候就沒人敢亂來,因為道理都在上麵了。
整理這些羅罹花了些時間。
然後想了想,去找了一趟負屭,問他要了些他們邪瞳古族畫圖騰用的塗料,就是他們眉間那腥紅的眼睛圖案。
也不知道是由什麼成分組成的,但十分像漆。
羅罹回到家,小心的將腥紅的塗料,塗在了書殼上他雕刻出來的“北荒城池記事”的字體上。
一本巨大的,有腥紅名字的書,正式形成。
看了看自己的傑作,羅罹正準備找負屭還有其他各族的大地英雄,來看看他的記錄是否合適。
這時,負屭有些激動的回來了。
“完成了,我們的城牆……完成了。”
羅罹都愣了一下,銅雀古族那一段居然修得這麼快?
因為這些天他忙著製作紙筆,加上銅雀古族的營地稍微有些遠,羅罹並沒有天天跑去看。
羅罹臉上也露出了喜色,這是他一手規劃的城牆啊。
激動歸激動,但還是說道,“不,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負屭一愣,他剛才從工地回來,最後連接的一塊磚頭已經落下,他們和身後的大峽穀已經完完全全被連綿的城牆圍了起來,並沒有任何缺口縫隙,還能有什麼沒做?
羅罹也沒有解釋,將盤在他城堡上的蛇母召了下來。
站在蛇母頭頂,想了想,將正在練字的鮭魚也叫上,和負屭一起向城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