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正在上演著人類是如何的卑微。
人自己都不珍視生命,又怎麼可能讓那天空的凶禽產生絲毫的同情。
漫天的火焰巨鳥,就像天空中多出來了無數個烈日一樣, 說不出的壯觀, 說不出的野蠻淒涼, 這才是真正的蠻荒。
所有人都知道, 榮光之城有那道永恒的守衛之咒,在沒有任何遮掩的大草原上, 現在應該是最安全的。
但東域的人沒敢發起最瘋狂的進攻,他們在沒有天空的凶禽的攻擊下,拚儘全力都沒能攻打下來,就彆提現在, 人心渙散,逃的逃,死的死了。
大草原上的軍隊,已經變成了亡命之徒,哪還有那個決心在此時攻打進榮光之城進行躲避,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逃回叢林裡麵。
但大草原離叢林是有一段距離的,這逃跑的過程會被天空的凶禽獵殺多少人誰也算不過來, 或許隻能祈禱,那些凶禽忙著撲殺其他人, 顧不上自己吧。
等在城門口的西極和南疆的古族也充滿了恐懼。
若是榮光之城不讓他們進去,他們也隻得像東域的人一樣到處鼠竄了,能不能活下來, 能活下來多少人都無法估計。
但他們也清楚,他們一開始來這裡也是為了搶先祖的廢墟的,所以就算北荒的人不讓他們進, 他們也沒有什麼想不通的。
甚至現在他們聯手對抗東域,也不過是互相之間的交易,他們為的是水上之城,北荒也不欠他們。
心中的驚恐達到了極點,正準備拚命逃跑,因為再不下決定,他們就會成為給東域斷後的存在,成為這天空中的凶獸群追逐的獵物。
但這時,城牆那個缺口位置,原本列陣用武器對準外麵的北荒戰士突然收起了手上的武器,大聲的喊了一句,“進。”
眾人心中猛地一震,然後驚恐的臉上滿臉都是意外和驚喜。
就像在絕望之時,突然有人給他們打開了一扇門。
這一輩子他們恐怕都忘記不了現在這一幕,在絕望時伸來的手,能銘刻在他們的靈魂中,或許很多人沒有體驗過絕望,彆人遞過來的稻草都能讓人送上最真摯的感謝。
這些西極和南疆古族的人,現在應該就是這樣的心態吧。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趕緊往城裡麵跑。
西極和南疆的人數量非常的多,再加上原本整個北荒十族的人,榮光之城居然出現了擁擠的感覺。
這麼多人,按理應該是十分嘈雜的,但現實情況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天空的凶禽發現了他們隱藏的地方。
這一刻,這滿滿的一城人,卻如同死城一樣,和城外淒涼的大草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城外的情況看得所有人臉色發白,如果他們不是進了城,也和外麵的人一樣了吧。
沒有人說話,都默默地等待著命運的降臨。
明明應該是夜晚,但這一片天地在天空的火焰鳥的照耀下和白天無異。
天空的星辰還是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樣,一樣的美麗浩渺,說不出的諷刺,自以為是的人類,在它們眼中可有可無,缺了人類這個蠻荒依舊還會是一樣的運轉。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天空的星辰隱退,東邊真正的金烏升起。
外麵的狩獵場瘋狂了整整一個晚上。
那些火焰巨鳥追逐著人群進了叢林,將叢林直接焚燒出了一眼望不到頭的火海。
西極和南疆的人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們不能參戰的老人和孩子都在那片叢林裡麵。
但他們又沒有辦法前去營救,不過是去多一些送死的罷了。
狩獵是從大草原開始的,隻希望他們看到了這裡的情況提前逃命去了。
凶獸群雖然去追逐那些逃跑的獵物了,但依舊剩下了不少在外麵打掃戰場。
甚至時不時還有好幾隻在他們城池上空飛過,有些疑惑的不斷盤旋。
或許幾隻這樣的火焰鳥,羅罹他們是不害怕的,但他們害怕又將剛才的火焰鳥群引過來,這些凶禽自然有本能的召喚同伴的能力。
所以任何一隻凶禽飛過,都能讓人使勁的屏住呼吸,生怕引起任何的注意。
羅罹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以前也聽老族長說過,每次獸潮都會讓很多的部落消亡,今天看到的這一幕,實在讓他無法想象哪一個部落能跟這樣的獸潮抗衡。
還好的是,凶禽雖然疑惑地在天空盤旋,但最終也嫌棄地沒有落下來。
負屭說了一聲,“它們現在應該忙不過來。”
羅罹懂負屭的意思,隻是這句話在此時聽著實在殘忍了一些,若是餓極了的凶禽,哪怕發現了一點疑惑也會下來查看的吧,但現在它們根本忙不過來。
比起浪費時間在他們這裡,還不如去狩獵能看到的獵物。
當然,負屭還能說出更殘忍的話來,“也未必是壞事,東域這次的損失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怕是要痛入骨髓了,就算他們有心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有信心再次組建這樣龐大的攻勢來攻擊我們。”
一是東域遭遇了這樣的損失,急需休養生息,休養生息可不是這樣在外麵奔波能完成的,必須回他們的希望之城。
二是他們再發動這麼龐大的進攻,難道就不怕再引來今天這樣的獸群?那些火焰鳥群嘗到了甜頭,恐怕一時半會還會在這片區域巡邏逗留。
前車之鑒啊,見識過今天的慘烈之狀,應該沒有人還能心平氣和的挑起大規模的戰爭吧。
隻要大規模的戰爭不起,那麼羅罹他們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羅罹也有些噓歎,雖然這一戰已經算是有了結果,但誰也沒能想到過程居然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悲哀。
但還好的是,因為火焰鳥群的突然出現,避免了北荒和東域連續數日的廝殺才能分出的結果,加上剛才北荒的戰士離城門近,又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撤回得還算及時。
僅僅從損失上來說,這一次意外反而讓北荒最大可能的保存住了實力。
所以羅罹才說也許是慶幸的事情,要知道數百年前,東域在先祖廢墟的搶奪上可是直接消亡了五個古族,其他各域在那場爭奪中消亡了多少還沒有統計。
原本北荒的古族已經做好了有所犧牲的準備了的。
所以榮光之城的人現在心情恐怕也是古怪的吧。
經過這一次的戰爭和這一次的意外,關於新出現的先祖廢墟的爭奪也基本上可以蓋棺定論,至少目前,沒人敢在短時間內組織人來和北荒古族爭搶了。
這落下的帷幕,是用人類的鮮血作為的謝幕,其中的代價不可忘卻,應銘記於心,以史為鑒。
又過了一天,在城裡麵依舊能聽到巨獸的吼聲,是東域的那隻撞山獸。
它是大地霸主,實力非常的強大,但它有一個極大的弱點,因為身體笨重,移動速度十分緩慢。
所以羅罹他們看到了一場異常血腥的搏殺,那天上的“落日”不斷地向能撞斷山嶽的巨獸發起了攻擊。
嘶吼聲持續了好久,最終歸於平靜。
一陣沉默,哪怕強如大地霸主,也有成為獵物的時候。
等第三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最後一隻火焰巨鳥才盤旋著飛走。
這幾天羅罹他們不吃不喝,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天空,那種提到嗓子眼中的緊張每時每刻都壓在人緊崩的神經上。
等天空變得碧藍無塵之後,羅罹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明明沒有戰鬥,甚至都沒怎麼移動,但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暫時躲避進城裡的西極和南疆的古族也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城牆外的大草原,原本血流成河,屍體堆了好大一層的大草原卻乾淨得很。
眾人:“……”
沉默,壓抑。
一股子莫名的悲哀在心中升起,哪怕外麵死的是敵人,但他們同是人類,最容易共情到這份渺小得如同浮遊一般的無力感。
北荒的人已經組織著打掃戰場了。
外麵的人雖然沒有了,但卻將他們的武器留下了,那些火焰巨鳥可不需要這些。
滿地的青銅槍,還有那巨大得不像話的青銅盾牌。
北荒的人心情更是古怪了。
所以他們不僅守住了他們的城池,還附帶得了這麼多戰利品?
這些青銅槍和青銅盾牌有多好用,他們也是知道的。
其實他們自己也能造得出來,但他們隻有三個月時間,大部分時間隻能用來鍛造弓箭了,根本沒時間換成這些,他們的石槍也是勉強能用的,雖然沒有青銅槍鋒利,但硬度可不逞多讓,部落打磨石器的工藝很是了得。
羅罹此時正準備煮點米飯填填堵住,鮭魚抱住羅罹的腿哭得汪汪的,羅罹原本是準備去大峽穀找他們的,結果這些小家夥跟警惕的一群小貓咪一樣,自己跑了上來。
他們在大峽穀下麵呆了三天,哪怕沒有直接參加戰鬥,地底的震動也能讓他們知道上麵打得有多激烈。
他們擔心受怕了三天,也是感覺到上麵的戰鬥結束了,這才小心翼翼地上來看看情況。
羅罹揉了揉鮭魚柔軟的頭發,“這不是都好好的,等我煮一點好吃的,吃上一頓,什麼都過去了。”
鮭魚擦著大滴大滴的眼淚,“可是我剛才看到我們的城牆都倒了,我們城裡麵的建築也倒了好多,還有我最喜歡的草莓都被踩死了好多好多。”
羅罹也感歎了一句,“一切都過去了,城牆房屋我們重新修起來就是,草莓也就壞了一截,關鍵是,從今天以後,我們都不用擔心受怕東域的人來打我們了,他們連撞山獸都被那些火焰巨鳥分食了。”
鮭魚張了張嘴,“真的?那我們是不是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大草原上麵玩了?大草原上的風吹著可舒服了,我好想在上麵奔跑,可惜好長好長時間我們都不敢出去。”
是啊,被東域圍困了好久,算算時間都好久沒能出去過一次了。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羅罹抓緊時間做飯,吃了一點就往外麵跑,他得去城外看看打掃戰場的情況。
鮭魚現在是寸步都不離的,羅罹想了想,現在這種情況,外麵應該是最安全的,連西極和南疆的古族都去找他們失散的老人婦女孩子了,剩下北荒古族在在清理戰利品,應該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還來鬨事。
於是將鮭魚也帶上了。
城牆外的大草原有些狼藉,但和羅罹想象的也有些不同。
原本以為現在整個大草原都是難聞的血腥味,但還真不是。
那些火焰巨鳥將整個地麵烘烤得都有些龜裂了,它們的數量很多,加上體型龐大,一落地就能焚燒好大一片土地,簡直就是行走的火災。
空氣中不僅沒有血腥味,反而有一股乾燥的硫磺味道,應該是火焰鳥居住的地方充滿了硫磺石。
羅罹:“……”
戰爭之後有大疫,羅罹這是知道的,加上東域那個疫龍古族,最擅長散播瘟疫,羅罹還擔心他們給榮光之城留下天大的麻煩。
但現在看著龜裂的地麵,聞著空氣中的硫磺味,以及沒有任何屍體的草原,任何病毒恐怕也敵不過這高溫的烘烤吧。
倒是給他們解決了很大的麻煩。
鮭魚畢竟是小孩子,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正站在一塊巨大的青銅盾牌前,使出吃奶的勁兒想要將它提起來。
但最終還是失敗了,最後選了一根青銅槍拿在手上。
個頭小小的,背著弓箭和箭簍,手裡拿著青銅槍,越來越有模有樣的了。
鮭魚甩著小腿跑了過來,一個勁往那巨大的青銅盾牌指,居然還有些舍不得,“那東西好堅硬,我也想拿一個用來砸獵物。”
估計將這大草原當成了尋找寶藏的地方了吧,現在在大草原上逛一逛,說不定還真能撿到一些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