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萊特沉默了半秒鐘。
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有一瞬間想過自己的妹妹在報複自己這個可能性。
阮笙都在心裡想好他拒絕自己的幾種措辭了,沒想到德萊特卻緩緩開口:
“可以。”
他一低頭就看見了阮笙茫然的神情,於是重複了一遍:“海洛茵,可以買下這個。”
“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德萊特一邊讓老板把物品包裝起來,一邊在德蒙特家族的支票上寫上金額和自己的名字。
阮笙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說她確實極其想要這套——遊戲中赫爾曼親自認證過的這一領域頂尖的器械製造型號,但是她也隻是想想而已。
她還沒異想天開到認為德萊特真的會給她買。
三百萬金幣在亞特帝國等於什麼呢?
等於一個頂級商隊半年的收入,等於伯爵及以上爵位領地整個季度的稅收,等於德萊特在騎士團為皇室工作時戰爭中獲得三次乙級軍功的賞賜。
“哥哥,如果您不想的話……可以拒絕……”
“已經包裝好了。”
德萊特接過很大的箱子,遞給仆從,讓他送到不知什麼時候停在門口的馬車上。
“海洛茵,我要求你,在藥劑科的轉科考試中必須拿到A級及以上的成績。”
阮笙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如果你做不到,”德萊特朝著門口走去,“就回到魔法科,不許再碰任何一本藥劑學的書籍,以及——”
“不允許再跟赫爾曼見麵。”
*
阮笙在認真考慮自己一天隻睡四個小時並且撐到考試那天的可能性。
一般人這樣堅持三個星期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海洛茵的身體並不一般,她跑快一點胃就會痛,睡眠時間嚴重不足第二天頭就會痛得床都起不來。
阮笙坐在桌子前,一邊走神一邊用手指蹭白鳥軟乎乎的頭。
白鳥不僅失憶了,也沒辦法出聲。阮笙常常聽見女仆們私底下討論過這隻不會叫的鳥兒。
——漂亮是漂亮,但是不會叫啊。
似乎一隻鳥類不會婉轉啾鳴,就失去了成為鳥類的資格一般。
熟悉了阮笙的氣息之後,白鳥漸漸地願意親近她,有時候她會打開籠子,讓白鳥站在她的手背上或者肩膀上。白鳥鎏金色的眼睛閃爍著澄澈懵懂的光芒,有的時候阮笙在背書,祂就會乖乖停在她的頸側小憩。
阮笙做實驗的時候,祂偶爾會飛到她的頭頂,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專心致誌地工作。
有的時候,小動物比人好相處多了。
比方說,那群玩忽職守、喜歡順手牽羊的侍女們。
從每次阮笙給她們金幣,吩咐她們去商店買藥材開始,她們就會悄悄昧下一些找零的錢。由於剛開始金錢並不算很多,而且阮笙考試周沒時間計較,所以一直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
然而,最近她們的行為越來越過分了。
為了節約時間,阮笙都是在等待藥劑冷卻的時間裡讓她們去跑腿。這一次是卡蘭特地給她標出來的重點實驗,她熬了整個晚上,喝了兩瓶止痛劑,才完成前半部分。
藥劑冷卻需要六個小時,也就是下午三點才能繼續下一步。上午清早,她就把采購清單交給了侍女,為了以防萬一,她給的最晚時間是下午兩點。
結果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六點。
期間她為了防止完全凝固把藥劑又加熱過一次,然而高溫下藥劑揮發也更加嚴重,六點左右,沉澱物完全形成,藥劑徹底作廢。
感覺到她的低氣壓,白鳥這次也乖乖地待在籠子裡休息,沒有親昵地貼著她嬉戲。
直到門終於被打開,侍女們仍舊說說笑笑地進來,把藥劑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她們才發現,今天的公女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廢寢忘食地沉浸在實驗裡並且揮手讓她們趕快離開,而是閉著眼睛坐在藤椅上。
“先待在這裡,彆走。”阮笙聽到聲音後驀地開口。
她們先是愣了愣,然後紛紛抗議:“公女,可是現在已經到晚飯的時間了呀!”
“沒錯,就算公女您不吃晚飯,我們也要吃的,大家都忙東忙西,餓了一天了,哪像您似的一天到晚窩在房間裡……”
“公女,有什麼事晚飯後再說,還有十幾分鐘就是仆從們的飯點了,當初契約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
阮笙開口打斷。
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睜開眼睛:“這件事情隻需要十幾分鐘。”
她說著,站起來走到桌旁,檢查了一下她們購買的藥材。
少了一些,而且沒有分開包裝,而是全部混在一起。很多藥材混在一起藥性會受到影響,而且分揀會浪費她非常多的時間。
她們顯然沒有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找零的錢給我。”她開口。
幾個女仆先是一頓,麵麵相覷之後紛紛開口:
“公女,您開什麼玩笑呀……哪有找零?”
阮笙不說話,她拿起藥劑盒裡一支透明的藥劑,用力摜在地上。容器碎裂開,伴隨著幾聲尖叫,藥劑清涼刺鼻的氣息散開,少女們紛紛咳嗽起來,臉漲得發紅,有幾個受不了這濃烈的氣味,眼淚都刺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