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進去那裡, 除了少公爵。
瓦麗塔還是住進了公爵府,隻不過沒有任何人知道。
她麵容憎惡且倦怠,眼神已經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女了。她站在阮笙的房間門口,跟德萊特僵持著。
德萊特臉色鐵青。
瓦麗塔惡毒地說, 像一條毒蛇:“我才是真正的公女, 我的好哥哥, 於情於理,你這麼做都不合常規吧?”
“房間很多, 隻有這一間不行。”
“如果我偏要呢?”
瓦麗塔咧嘴笑起來, “你想讓你的私心,人儘皆知嗎?”
“如果你敢的話。”
黑發青年毫不退讓, 他微微仰著頭,俯視著他的妹妹,眼裡沒有一絲情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瓦麗塔突然彎下腰,捧腹大笑。她一邊笑,一邊用那雙藍色的眼睛看著青年,瞪得大大的,有幾分可怕、猙獰:“哥哥, 你真的一絲絲親情也不念嗎?我們緊密的血脈的聯係,難道比不過那個廢物——”
她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德萊特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他氣勢凜冽,看著瓦麗塔的神情, 跟看著一隻死物沒有什麼區彆。
“滾開。”
他冷漠厭惡地嗬斥,仿佛多跟她說一句話,就會沾染上什麼臟東西一般。
瓦麗塔疲憊地、蒼白地靠著牆麵。德萊特轉身離開, 沒有看她一眼。
瓦麗塔慢慢地滑了下來,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把臉埋在臂彎裡,慢慢地大笑起來。
她向盧修斯,最後出賣了自己死後的靈魂。
為此,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已經狂熱到不顧一切了。既然遊戲已經開始,那誰都彆想暫停,而她會在這場遊戲裡,押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
*
“塔納托斯。”
是誰?
“塔納托斯,看這裡。”
不是她的名字,但是阮笙卻莫名感覺,聲音叫的人是她。
一片迷霧裡,水汽縈繞著渾身的皮膚,柔軟且輕盈。阮笙感覺自己像是走在海綿球上,明明站不穩,卻奇妙地保持了平衡。
“塔納托斯,我給你帶了糖。下次,跟我去人間界玩吧?”
迷霧終於被撥開。
一個綽約的人影,她看不清晰,隻能感覺到祂很高挑,聲音也帶著輕鬆愉悅的柔和笑意。
阮笙走過去,她感覺那個人用掌心摸了摸她的頭頂:“工作怎麼樣?累嗎?”
阮笙迷糊地“唔”了一聲。
她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
按理說,她應該已經死了。這個遊戲她死後不會回檔,靈魂更不會回到現世——
她的現世,是什麼樣的來著?
她怔在原地。
從來到這裡的那天起,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記憶開始慢慢地像抽絲一樣被剝離,更可怕的是,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不過幾個月而已,她已經把那些事忘記得差不多了。除了遊戲內容和自己的姓名之外,她甚至很難說起任何一個與自己有關的詳細信息。
“塔納托斯?”人影笑眯眯的,又薅了一把她的頭發,“跟我去玩吧?今年的燈會。工作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也讓那些瀕死之人,最後看一看這樣美麗的煙火。”
燈會?塔納托斯?
回過神來,阮笙才有點昏頭昏腦地關注起了這些奇怪的名詞。有些熟悉感,難道是從前在公式書裡掃過幾眼嗎?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人影凝滯了一下。他變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煩起來,整個人像是從一隻笑眯眼的優雅狐狸變成了不耐的猞猁。
“蓋亞在神祭台等我,祂告訴我冕下讓我們在燈會期間給人間降下福音。”
“我這次可能沒法陪你去了,小烏鴉。”祂最後搓了一把她的頭頂,“下次燈會見吧?反正很快,人間一年,眾神山一天。我去地獄嶺幾個月就會回來,你想吃什麼?”
“……”
阮笙沒話說。
“反正你又會說‘什麼都可以’。”人影用無奈的語氣說道,“真希望你偶爾也能回頭看看我,再見,小烏鴉。”
人影消失在迷霧中。
阮笙這會感覺自己真的是一頭霧水了。她的身體本能地讓她抵觸“小烏鴉”這個稱呼,但是她不討厭祂的觸摸,隻是沒有感覺。
是的,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那樣,連親密一點的朋友都算不上。最多是因為工作關係來往密切的同僚。
阮笙繼續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又看見噴泉邊的一個人影。那家夥一頭銀發矚目,坐在池邊,似乎在喂著錦鯉。
阮笙腦海裡浮現的刻板印象,讓她認為這個人大概率是在不懷好意地謀殺可憐的小魚們。
她不喜歡祂。
阮笙準備繞道。
“塔納托斯,站住。”
那徹冷的聲音響起來,阮笙沒想聽祂的,可是祂一開口,她的腳步就不由自主地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半分。
“遇到前輩不打招呼,不問好,假裝沒看到一樣目不斜視地走過,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祂傲慢又高高在上地“哼”道,“果然劣種就是劣種,得了神格,也改變不了骨子裡肮臟的血液和低陋的習俗。”
阮笙對這個人的話感到作嘔。她討厭傲慢,更討厭眼前的銀發青年。
比起之前的含糊帶過,這次她選擇了反唇相譏。
“那您既然知道我是這樣低微和不堪的一個人,又為什麼選擇自降身份、與我說話呢?不是更加應該遠遠地避開,害怕我臟了您的雙眼嗎?”她毫不客氣,“甚至因為我沒有跟您打招呼這點小事而跟我置氣,嚴厲訓斥我,小題大做的,應該是您,不對嗎?”
銀發青年一頓。
阮笙似乎看到了迷霧中祂的冷笑。
半晌,祂才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咬牙切齒的字:
“伶、牙、俐、齒。”
“我早說過,讓你繼承神格,接任塔納托斯,會是整個神域的劫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