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應速度極快,電光火石間抽出了枕頭底下的魔杖,念出了攻擊魔咒。
魔咒還有最後一句的時候,被她生生咬斷在嘴裡。
她瞪大了眼睛。
那是她極為熟悉的一團湧動的深藍色魔力,漆黑的夜裡也能被她清晰地感知到。
“克……克、克萊因!??”
她的麵前,小章魚正委委屈屈地蜷縮在被窩裡,用觸手絞著她的指尖,紐扣一樣的大眼睛淚光閃閃。
“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怎麼一上來就對人家這麼凶,海洛茵,我最討厭你啦!!”
*
克萊因趴在阮笙的大腿上,抑鬱地用觸手上的吸盤粘她的皮膚。
阮笙坐在祂的麵前,打量著手裡的藥瓶。
她看不到藥瓶,隻能觀察到那一團不可名狀顏色的魔力。
“真的能喝嗎?”
她不安心地反複確認。
“不喝就給我了啦!”
克萊因生氣地伸出觸手去卷。
“我又沒說不喝。”阮笙一躲,她看不到克萊因臉上落寞的神情,隻是覺得奇怪,“怎麼突然想要給我人魚藥劑的解藥了?”
“當然是為了避免再發生這種事啊!”克萊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氣勢十足,“你的死訊傳來的那一刻,我就收拾好了包袱,沿著你的氣息,一路找了過來,躲在宮殿裡,隻是從來沒找到過出來的機會——那個傀儡真是煩人,一有動靜就能立刻察覺到,而且還不用睡覺,好容易今天她報銷了我才能出來見你——不然你以為,離開我這麼久,你是怎樣還能活到現在的?”
阮笙:“可是帕斯塔萊告訴我,我的身體被魔力重塑了。我以為你的藥劑已經失效。”
克萊因跳起來:“放他的狗屁!你的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隻是被修複了而已,那隻敗犬還真是什麼都敢說!——海洛茵,你的臉色好可怕。”
阮笙用指尖點了點克萊因的腦袋,冰冰涼涼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她把魔藥一飲而儘。
味道果然很怪異,是克萊因的風格。
“這就相當於我們之間的契約解除了吧?”
阮笙微微笑,“你可以不用盯在我身邊了,去找你的冕下,或者回到你的閣樓裡吧。”
克萊因心裡一滯,祂聳起全身:“……你什麼意思?”
祂大聲:“海洛茵,你不跟我走!?即使知道了真相,你也不願意跟我走??”
“我還有事情沒有完成。我得留在這裡。”阮笙平靜地回答。
“能有什麼事情,比冕下更加重要?”
能有什麼事情,比我們曾經拉過勾的約定更加重要?
“克萊因,冷靜。”
冰涼的手指卻在這個時候貼了上來。克萊因感覺自己被冷冷軟軟的掌心裹住,她下意識地撓了撓祂的後腦勺,感官通過水鏡傳遞到另一邊,閣樓裡的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臉頰緋紅。
阮笙輕聲說:“我清楚,一路走來,我都在失去。塞繆爾走了,卡蘭去留學了,盧修斯背叛了我,緊接著,哈蒙也離開了,最後,你也該離開我的身邊。但是你或許不知道,從一開始,我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我不抱期望,所以我不會失望。我把所有的遇到都看作是恩賜,所以我不會因為失去而怨懟——哦,除了盧修斯那個背刺我的狗比。”
阮笙輕鬆地說,“但我有時也會安慰我自己,你們儘管離開了,終有一天,卻一定都會回來,回到我的身邊。我始終都這樣相信,我絕不會自己走完這條漆黑的路。”
“塞繆爾祂並不需要我。克萊因,你隻是擔心我。我很高興,得到了你的認可……”
月色如水。
克萊因覺得,從來沒有哪一次,海洛茵的話像今天這樣溫柔過。她從來漠然且不耐的神情好像都成了幻覺,今夜的溫和、靜謐,如一場夢一樣美麗且虛無。
她閉著眼睛,什麼也看不見。正因如此,克萊因才能癟著橡皮筋一樣的圈圈嘴,拚命忍住哽咽聲,紐扣眼裡滾落出滾燙的淚水。
“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我必須留在這裡,我希望得到你的理解。”阮笙不知道祂哭泣了一樣,“你隻是先走幾步路,我馬上就會趕上去——你相信我嗎?”
克萊因默了好長時間,確認自己聽不出哭腔了,才大聲抗議:“想得美!鄙人可是有十幾條腿,人類不過區區兩條,怎麼可能追得上!!!”
阮笙頓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克萊因走之前,把小福三號留給了她。
沒有了克萊因的操縱,小福三號變得跟傀儡侍女一樣呆頭呆腦,體內的魔力也變得稀薄。
“一定要帶著,”克萊因這麼囑咐她,“不論去哪裡,一定要帶著它!看到它,就像是看到我一樣。”
阮笙捏了捏小福三號的腦袋。
她說:“好。”
*
“光明神在上——你真的不能透露一下你到底用的是什麼保養的方法嗎?看看這幾乎沒有毛孔的皮膚!”
“我聽說瑪麗小姐的下午茶宴會邀請了你——瓦麗塔,是她們偷偷告訴你的美容方法嗎?”
“綜測第三!!噢,瓦麗塔,你的進步也太大了,真叫我們嫉妒!”
“實戰課提升最大,然後是騎術、射擊,進步快得都讓我眼紅了,你才是沃米卡第一的天才吧!!”
“噓!!噓——第一名來找她了,這還是第一次呢,看他手裡拿著卷子,不過……大家還是都讓讓——”
……
瓦麗塔喜歡聽這些。
獻祭了善良和靈魂之後,她很少能感覺到能填滿自己內心饑渴的東西了。她需要這樣的讚歎和誇耀,需要那些會讓她飄飄然的溢美之詞讓她找到她繼續在這條路上奮戰的目的。
容貌、人緣、實力,然後是名聲、地位、眾人的膜拜。生前這麼多這麼多人們搶得頭破血流的東西,她居然隻用死後的靈魂就能換到手。
沒有比這更劃算的了。
特彆是看著那個班上眼高於頂的第一名拿著試卷朝她走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一個氣球。
一刻也不停地在膨脹著。
隻是,氣球沒來得及繼續膨脹下去。
班級委員出現在門口,叫她的名字:“瓦麗塔,出來一下!”
她揮了揮登記表,“有人要見你,兩個中年人,說是你的,呃……”
她看了看表,“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帕狗:真的沒騙你
帕狗:真的真的,騙了你我立馬變成小狗……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