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幾?”
克萊因豎起三根手指在阮笙麵前晃了晃。
“……呃, 三?”
玫瑰色長發的少女頭發濕漉漉地被包裹在毛巾中,穿著白色的短睡裙, 踩著毛絨拖鞋,坐在書堆上。她的身上有大小深淺不一的傷口,眼睛是湖綠色的,卻並沒有什麼光彩。
“你能看見了?”
“當然能。”
“那為什麼看不見書?”
“什麼書?”
“……你腳下的這些。”
“那些凹凸不平,還硌屁股的東西,是書嗎?”
“……”
克萊因狠狠地抽著嘴角,祂看著少女天真的神情,“所以,你能看到我的臉嗎?這張會讓你無地自容的、英俊的臉。”
“可是你渾身上下都是一團深藍色的霧氣誒,臉在哪裡,這裡嗎?”阮笙伸手去摸, “軟軟的, 有些彈性……這是什麼?”
“彆、彆亂摸在下的臉啦——嗚嗚嗚哇!!”
克萊因避之不及,一時不察, 往後一跌, 從雜亂的書堆上骨碌碌滾了下去, 摔了個人仰馬翻, 閣樓裡灰塵漫布。
祂咳嗽著扇了扇麵前的灰, 抿了抿帶著她手指溫度的嘴唇, 臉頰忍不住陣陣發燙起來。
“抱歉,”少女麵帶歉意地說道, “我沒想害得你摔下去。”
她說著, 有些笨拙地從書堆上爬起來,往下慢吞吞地挪動,“我拉你一把吧……”
“喂喂, 小心啊海洛茵!!”克萊因還來不及站起來,又驅使八條觸手接住了差一點就要摔下來的少女,祂用滑膩膩的吸盤吸著她的皮膚,纏住她的四肢,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地麵才鬆了一口氣。
“喂,你個笨蛋,既然是個瞎子就好好呆著,不要給我添亂啊!!”
克萊因有些羞赧地大叫。
阮笙默了一會。
克萊因打了個哆嗦,底氣不足:“盯、盯著我乾嘛?”
“總覺得我們以前認識。”阮笙說,“雖然我暫時性地失去了以前的記憶,但是我的這種感覺很強烈。”
克萊因:“……哈哈,真是敏銳的直覺。”
簡直敏銳到可怕好吧!
“所以說,我的名字叫‘海洛茵’,年紀未滿十八,種族是人類,之前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致盲,並且跌落深海失去記憶。而在人間界時,我們相識並且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對嗎?”
阮笙不慌不忙地總結。
“是……”
這家夥,真的是腦袋被撞了嗎?真是讓人嫉妒!
“那我們之前的關係是什麼呢?”
“……誒?”
“關係。不是說認識嗎?是熟人,還是朋友,還是仇家呢?”少女把臉湊近到少年跟前,逼得祂往後縮脖子,不停轉移視線。
明明是個小瞎子,眼神也空空的,為什麼總這麼給人壓迫感啊?
克萊因屈辱地咬著嘴唇,好一會兒才開口:“……跟班。”
“那麼,你是我的跟班嗎?”
“說什麼啦,當然你小子才是跟班啊!”
“嗯……真的嗎?總覺得不太能相信欸。”
“當、當然是真的,在下從不騙人!哼!”
可惡,彆以為盯著祂就能撬開祂的嘴啦!
……
因為從高空墜落,撞擊水麵巨大的衝擊力讓阮笙短暫地失去了記憶,她這幾天一直待在克萊因的閣樓裡發呆走路。
克萊因:“我費了老鼻子勁把小福六號修好,你可是因為它的保護才沒有溺水致死。被我救下來之後,你就隻知道發呆嗎?”
“也沒有隻是發呆,”阮笙掰著指頭,“三十六層閣樓,每一層的地圖我都摸清楚了,什麼大類在哪一層我也知道。”
克萊因手裡的扳手“啪嗒”一聲掉下來,目瞪口呆:“……你,你不是看不見嗎?”
“我隻是看不見,”阮笙有點疑惑,“又不是沒有腦子。”
克萊因:“……”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失去了記憶說話也這麼毒舌,討人厭的女人!!!
“我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小跟班,跟我一起跑跑腿兒。”
克萊因從板凳上跳下來,“帶你見識一下,我的地盤,到底有多大。”
*
說得好聽叫助手,難聽叫小馬仔。
阮笙沒把稱呼和名號當一回事,她來到大海,對一切都很新鮮。因為被施加了魔法,所以可以在水底呼吸,因為看不見,所以也不再畏懼深海。
她對這份工作挺樂在其中。
“tui,要是讓我知道了誰弄出山崩海裂這麼大動靜,我一準兒第一個宰了那狗東西!!——誒誒誒,那邊帶頭的,回來回來,走錯了,是這邊!”
阮笙舉著小牌子,在一邊幫遷徙的魚群維持秩序。
“克萊因,我覺得它們好像有點怕我。”阮笙突然沒頭沒腦地說。
“這怎麼看出來的?”克萊因雖然社恐,但是一起相處的少女恰好又目盲,祂感覺既沒有那麼不自在,也沒有從前獨處的孤獨和寂寥,從未有過的與人相伴的滿足感在內心升騰而起。
非要說的話……是幸福感吧?被陪伴的,有人開口說話的,能夠不使用傀儡,麵對麵交流的幸福感,這是任何事物都無法替代的。
“當然看不到,是我感覺出來的。”阮笙揮了揮手裡的小牌子,“我感覺很敏銳的噢,說不出原因,但是我就是知道。直覺告訴我,它們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