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色的蝴蝶飛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 一個剔透的水珠凝成形狀圓潤可愛的水球,包裹住小蝴蝶, 蝴蝶震顫著翅膀,掙紮起來,可是水球嚴絲縫合,一絲氣泡也沒有。很快,小蝴蝶的翅膀不動了。
盧修斯上下微微揮動手指,水球炸裂,小蝴蝶美麗的青金色翅膀炸成無數碎片,在午後燦爛明媚的陽光下翻躍洶湧。
一來到這個熟悉的身體裡,盧修斯就感覺到自己既不能隨意說話,也不能隨意走動。
直到那少女來到祂的麵前,伸出手臂, 用冰涼的指尖輕點祂的額頭。
盧修斯的意識極具晃蕩, 下一秒被狠狠地抽離出來,黑色的羽翅在空氣和陽光中落下, 祂從原身的額頭裡被抽出, 變成了一隻繚繞著黑霧的黑鳥。
盧修斯拍了拍翅膀, 祂飛上前, 想要停在少女的肩膀上, 卻被她阻止。
“這裡隻接受白鳥, 不歡迎黑鳥。”
阮笙麵不改色地說,“你就跟在我身後吧。”
渾身純黑的鳥隻有眼白和喙的顏色能與黑色區分開來。從原黑暗神的意識裡抽身之後, 盧修斯能夠看到過去的自己——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祂扇著翅膀, 看到黑暗神對著這邊遙遙招手:“小烏鴉——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也不打聲招呼?”
阮笙頭也沒回:“你難道沒看到,因為你在這裡, 我正在往回走嗎?”
盧修斯的翅膀有一瞬的停滯。
這一刻,祂幾乎快要分不清那個假公女和塔納托斯了。
一樣的語氣,一樣的毫無起伏波動。
黑暗神下一秒來到她的麵前,笑眯眯的:“不承認,心虛了嗎?就是過來找我的吧?”
阮笙:“……”
盧修斯的翅膀都快拍到黑暗神的臉上,祂一點反應也沒有。
“祂看不見我嗎?”盧修斯問。
阮笙:“除了我,沒人能看見你。”
黑暗神頓了頓,流露出詫異的神情:“……什麼?”
阮笙拉了拉身上的黑袍,腳踝邊疊紗的裙擺輕搖,她踩著青草地越過黑暗神:
“除了我,沒人能看到你殺死了那隻蝴蝶。”
盧修斯趕忙跟上她。
心臟卻不知不覺一緊。
祂回頭望了望還愣在原地的黑暗神,祂似乎沒有理解她的話,沒有動作,沒有回頭。
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會因為海洛茵的這句話而心臟一窒嗎?
……
盧修斯還在思索這句話的時候,阮笙就來到了檔案室。
她在接收碎片的一瞬間,就得知了碎片中全部的記憶。
這段碎片,從她第二次考核成功通過開始,到她在戰爭中隕落結束。
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這段記憶中的結局,所以,她也很清楚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
所以,她要帶著盧修斯,把這一切都看完。
讓祂親眼看看,祂親手推入深淵的人,到底是誰。
檔案阮笙翻了很久,實在是因為眾神山的典藏室太大了。中途還進來三個大天使,五個小神,紛紛跟她打了招呼,祝賀她通過考核。
夕陽西下時,她才終於翻出了屬於自己的那本。
盧修斯停在一邊的書架上,收起翅膀,看著少女出了口氣,用手腕抹了抹額頭的汗,紅撲撲的臉頰上蹭了一點灰。
盧修斯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聲被推門的聲音掩蓋。
沉穩、不疾不徐的步伐聲在木質地板上響起,來到少女的身邊。
白發青年注意到她,祂垂下鎏金色眼眸,白色的羽睫覆下,把一邊白發捋到耳後,微微彎腰,伸出修長漂亮的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灰塵。
少女正專注著,驀地被一片陰影覆下,緊接著臉頰被溫柔地蹭了蹭。
她仰頭睜眼,語氣有些困倦:“你怎麼突然來了?”
塞繆爾用乾燥溫暖的手為她整理亂蓬蓬的長發,看她像貓一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你昨晚沒睡好嗎?我來找些資料。”
“最近不是剛通過考核嗎?想離你更近一些。”
阮笙蹭了蹭祂的手心,感覺內心慢慢被某種溫暖的東西充盈,緊繃的身體也忍不住放鬆下來,“資料讓天使送吧,這是祂們的職責。”
“我想著,如果常來這裡的話,可能遇見你的幾率會大一些。”
塞繆爾輕笑。
這是盧修斯第一次見到祂們的神笑,眾神山的朝陽也要因此而暗自羞愧地落下去。
盧修斯無法形容心中的感覺,就好像見到這個笑容的一瞬間,祂的心也分明沉下去。祂清楚地知道:祂們之間,是絕對沒有自己插足的餘地了。
……不。
不是這樣。
塔納托斯已經死了,這不過是個夢境。出了這個夢,拿回她的身體,複活之後的她,隻會屬於祂。
彆被一個假象欺騙了,盧修斯。
…
因為兩個人好不容易才能相見一次,少女把檔案放回了自己記住的地方,和塞繆爾一起離開了資料室。
盧修斯飛下書架,試圖去碰那本書,爪子卻直直地穿過書籍,無法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