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皺起眉頭:“……那瓦麗塔呢?”
“她住在外麵。”
“公爵同意您這樣做嗎?”
“他無法不同意。”
“我還是不明白少公爵您的意思,這太玄乎了。”
德萊特低頭,他看著少女頭頂的發旋,似乎那也能透露出她腦袋裡的疑惑。他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果然……喜歡更加直接的、坦率的。”
阮笙:“……呃,如果您能夠坦率地告訴我一切的話,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她看不到德萊特眼底藏著的海域醞釀著怎樣的風暴,下一秒又會是怎樣的風起雲湧。
德萊特很快地打斷她的話:“好。”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掰正,像是對下士下達命令的長官一般:
“那麼,首先,看著我,海洛茵。不管你看不看得見。”
“……”
“我帶你去了解,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青年貼在他妹妹的耳畔,低沉道。
*
城門的集市上懸掛著將死未死的二十餘人,有老人,也有壯年,他們被處以極刑,開腸破肚,臟器和發臭的血液淅淅瀝瀝流了一地,魔鳥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享受著這場盛宴。
這些人裡大多是有魔力的魔法師、藥劑師,偶爾有個彆沒有魔力天賦的藥劑師,所以阮笙可以看到他們的慘狀,雖然衝擊小了很多,但是她這時更情願自己連魔力也看不到。
如果連嗅覺能一並喪失就更好了。
——不,即使是這樣,空氣中濃稠稠密發臭到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絕望而又恐怖的分子,也讓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你好像很害怕。”
“……你這個瘋子。”
阮笙捂著口鼻,乾嘔不止,“為什麼要帶我來看這個?”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
“他們是殺死你的那群人。”
德萊特站在她的身後,扶著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我為你報仇了,海洛茵。”
“你不是在為我報仇,你隻不過是在泄你的私憤。”
阮笙什麼也嘔不出來,被壓得很用力的肩膀沉甸甸的,像是一塊大石頭,怎麼也推不開,逃不過,“你要是真想為我複仇,你該連自己一塊處刑來替你的過去贖罪。”
“……你果然在怪我。”
“我不敢,您是帝國的戰爭機器,帝國的榮光。少公爵大人,請彆再說這種話了,讓我們各自退讓一步,留出一條安全的防線吧。”
“……”
德萊特假裝什麼也沒聽到,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他按著她的肩膀,轉了個方向,那是正對著處刑台上一個跪著的人,那人垂著頭,一些鳥在他的頭頂啄食。
腐爛的味道更加濃烈了,更讓人驚悚的是,阮笙尚且能夠看到那個身影,說明他還沒有徹底死去。他或許苟活著一口氣,眼睜睜地感受著這裡身上的每一條肌肉和每一寸腦髓被這些會飛的畜生啄食。
那鳥尖銳淒厲的叫聲簡直要撕裂她的耳膜,她忍不住痛苦地捂住耳朵,一邊蜷起身體。
德萊特強行拉下她的雙手,把冰冷的薄唇貼在她的耳廓上,輕緩吐字。
“知道他是誰嗎?”
“……”
“是我們的父親。”
青年聲音平靜得似乎在說另一個陌生人的名字一般,“你看他,眼球和舌頭都被禽類啄食殆儘,顱頂被打開,那裡是鳥類的美味食盆。”
“夠了……”
“你也恨他對不對?我幫了你。海洛茵,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禮物。”
“……嘔……夠了、夠了……”
“還有第三份禮物,海洛茵。下個月,是我繼承爵位的大典,皇室沒有公主,皇後是家族的傀儡——我會讓你成為帝國最尊貴的少女,社交界金字塔頂端的存在。我會把以前缺了你的、短了你的,一點一點地拿回來,補償給你——”
“夠了、德萊特,我說夠了!!!!”
阮笙大聲打斷。
她蹲下來,用雙手捂住耳朵,“彆逼我歇斯底裡,到底是誰在補償誰,誰在索取誰?你一廂情願的所謂贖罪,你有考慮過,我難道就一定會接受嗎!?”
她喘著氣,咬著牙齒,
“……彆逼我恨你。”
氣氛是凝滯的。
這種天氣,氣壓還很低,還在倒春寒的日期裡,冰冷的空氣裹挾著屍肉和腐爛蔬果的氣息久久不散,在空氣裡發酵,令人感覺似乎就連空氣中也有一雙無形的手,抓著你的每一寸身體,緊緊扯住不肯放手。
森冷、陰鬱。
……明明,這些從來都不會是德萊特的代名詞才對。
他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他經曆了什麼?德蒙特家族裡這段時間以來又發生了什麼?
令人驚詫的是,德萊特沒有生氣。
他說,“你隻有在這樣的時候,才會叫我的名字嗎?明明以前,你很肯聽我的話的。”
“而你現在……”
他露出了阮笙看不到的、悲傷而又奇異的神情。
“海洛茵,”他低沉地喃喃道,“……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哥哥’。”
“宴會一彆之後,我們非要落到這種境地不可嗎?我們明明是一家人,你卻一定要對我這樣生疏和冷漠嗎?”
作者有話要說: 果咩,還有一更,明天滑跪送上…先讓德狗的bgm響一會兒(教父.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