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絆值的數值也看不到了,明明除了羅蘭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明明差一點點就可以成功,原本想逐個擊破,現在卻變成了這樣一盤殘局。
——她該怎樣才能複盤呢?
這樣兵臨城下的局麵之中,王後怎樣才能逃避check mate的命運?
……
她用被子蒙住頭,重重地歎氣,又拉下被子,重複循環這個動作。
直到被尖銳的叫聲打斷。
“我為什麼不可以進去!?我才是真正的公女!你們讓德萊特過來——你們親自問他!你們讓一個冒牌貨住在公爵府就算了,如今我想要回自己的家,卻還被你們攔在門外——”
“啊——你們居然敢推我!??”
“德萊特、德萊特,你在裡麵嗎!?你這個可憐蟲,現在連回話也不敢了嗎,真是好笑……”
“那麼,海洛茵在嗎?要是你哪怕還有一點兒廉恥之心,你就出來回應我的話,海洛茵!海洛茵!!!”
阮笙把窗簾掀開,靠在窗欞邊的時候,那金發的女孩正狼狽地朝著她的窗戶大喊:“——用著彆人的東西,就這麼心安理得嗎?!”
“我在這。”
阮笙冷漠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用不著喊那麼大聲,我還沒聾。”
“……”
瓦麗塔停止了試圖進入的動作,守衛們也紛紛攔在她的身前,阻止她更進一步。
“你還舍得出來啊,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嗬。”她看著窗邊單薄蒼白的少女,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你現在才是真的瘋了。”
阮笙麵無表情地淡淡回應,“你知道嗎,瓦麗塔,假如說從前的你我還偶爾有興趣應付一下,現在的你,我根本連再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你的一切都舍棄了,如今又還剩下什麼呢?”
“我有財富,我有尊貴的血脈,我有美貌、天賦和魅力!”
“財富是德蒙特家族的,血脈也是德蒙特家族所給予的,美貌是易逝的,天賦和魅力是用靈魂交換的。你說的這些,有什麼是你自己的嗎?彆人想要收回的時候,你就會變得一無所有——你不知道自己真正應該去憎恨的對象,現在卻還在這裡對著我狂吠。”
阮笙說,“你戰勝了我,又能夠得到什麼?你我不過都是野蠻父權傾軋下的犧牲品,我從來同情你,才不去搭理你,沒想到你這麼蠢,半年的時間,甚至還不足以讓你理解這一切。”
瓦麗塔怔了怔,繼而咬著牙齒,憤恨地大喊: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我不恨你,我又能去恨誰?——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我什麼也沒錯!你讓我去恨羅蘭和盧修斯嗎?我再恨,我也殺不了他們!你讓我去恨公爵嗎?他已經死了!你讓我去恨德萊特嗎?他可是我的親哥哥——”
“那又如何。”
阮笙冷不丁開口,她平靜地打斷她的話,聲音沉靜,
“那又如何?”
“看到你身邊的這個黑魔法屏障了嗎?這個魔法能讓我們的對話不被任何人聽到,是高階的黑魔法。然而就在幾個月之前,我甚至連魔法都無法使用。是什麼讓我擁有了這樣的決心?是一點也不遜色於你的恨意。”
“你以為,我就想做這個公女嗎?你以為,這個位置真就是人人都想的嗎?你該知道,德萊特不允許我走,是他軟禁了我,”阮笙冷冷地說道,“而隻有懦夫,才不敢把拳頭對準加害者,她們永遠隻敢攻擊受害者,把自己的痛苦加在弱者的痛苦之上。”
她揮了揮手,扔下一個東西。那東西骨碌碌滾下去,落在草叢裡,在陽光下反射出剔透的光。
瓦麗塔還沒反應過來。
阮笙手指微動,那小東西又骨碌碌滾了幾圈,滾到了她的腳邊。
瓦麗塔彎下腰,摸到了那個晶瑩剔透的小瓶子。
“這個東西給你了。”
阮笙笑了笑,“你不是也正在學習藥劑學嗎?那就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它的效用吧,你會知道它是用來乾什麼的。”
“有憎恨的人,有那樣從不把你當人的人,你又為什麼非要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僅僅是因為這可笑的血脈?因為這血脈,你毫不猶豫地舍棄了你的養父養母,因為這血脈,你背離了一條原本平坦、鮮花陪伴的道路……更可笑的是,你總是一邊說著什麼‘我已經回不了頭了’,一邊在這歧路上越走越遠……”
“瓦麗塔,你真讓我鄙視。”阮笙毫不留情地說道,“你隻不過一脈相承了德蒙特家族的懦夫基因罷了。要是真的想挽回,什麼時候也不會晚,你隻是害怕走一條不熟悉的回頭路罷了,可是——”
“你已經眾叛親離了,你還在顧忌什麼呢?你連靈魂也肯出賣,卻連這點兒風險也不敢冒,這點兒覺悟也沒有嗎?”
金色頭發的女孩愣愣的,她站在原地,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捏著拳頭。
“隻要你想做,敢做,又有什麼不可以的?——用這瓶藥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瓦麗塔,被血緣絆住自己的腳後跟,真是這世界上頂級愚蠢的事。想要證明自己,就要以此證道——”
“殺死那個絆住自己的人吧。”
阮笙捏緊自己手中的箴言藥劑。
金發女孩亦然。
*
上學的日期很快到了。
這一天,恰好是羅蘭回來的日子。
阮笙翹了課,準備逃去神殿,跟他解釋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順便看看他頭頂的羈絆值到底會不會顯示,卻在出門的門口看到了印有德蒙特家族魔法族徽的馬車。
她嚇了一跳,立刻溜了回去,進入了魔法科實戰演練的小樹林中。
她捏了一個黑魔法觀察魔咒,丟到馬車旁邊,準備觀察動靜有沒有什麼變化。
上課鈴聲響起。
回來以後第一天上學的第一節課,她又要翹了。
“……同學們,我們今天就在這裡練習!”
“誒,老師,可是這裡不是我們班的場地啊?”
“沒辦法——我們班的拿塊地方不知道為什麼,被水淹沒了,成了一片沼澤霧林……”
“是黑魔法吧!看起來就很像是黑魔法,我猜也是——”
“學院裡可沒有那麼厲害的黑暗係魔法科同學!”
“怎麼可能啦,而且,也不一定就是黑魔法導致的,水魔法說不定也行……”
“水魔法才不會產生那種可怕的瘴氣呢!你是沒看到,那可嚇人啦!……上麵浮著多少具魚的屍體……”
……
啊,有點麻煩了。
雖然是學院的學生,但是自己是藥劑科的,而且目前正在翹課中,是不可以被發現的。
阮笙苦惱地給自己捏了一個化形咒語,撲騰地一聲,變成了一隻青金色的小蝴蝶,在空中繞著圈子飛來飛去。
她在人群裡還看到了瓦麗塔。
瓦麗塔那天聽了她的話之後,不知道經曆了什麼樣的思想鬥爭,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整個人如同神經脆弱,容易受驚嚇的動物,顯得神經質了一些。
阮笙在那天使用了箴言藥劑,喝下這個藥劑,再對說話的對象說出你想要讓她聽從的話,話就會變得極具說服力,即便是惡言惡語也會變得充滿誘惑力,讓人忍不住覺得——這應該就是正確的。
她確實想要讓瓦麗塔去複仇。
不過,這可不是為了她。
這是為了阮笙,為了她自己。
……說不定,她可以成功。
青金色的小蝴蝶飛著飛著,突然發現金色頭發的女孩在人群裡逐漸落單,然後四處張望了一下,跑開了隊伍。
小蝴蝶愣了愣,在飛回去找羅蘭和跟上瓦麗塔之間,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