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十億以上的人民一夜間全死光的日子叫做光輝之夜,切原赤也覺得這個世界的人民不妨再有點骨氣。
按照道理來說,現在存在的皇室成員僅僅隻有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兩個人才對。
但是現在卻說這裡有一個同樣身為布裡塔尼亞皇族的人,並且還淪落成了對公主實行叛逆的反賊?
“......”
他感覺到了背後像是被刀鋒刮過一樣的輕微疼痛感。汗毛豎起。
微微偏過頭去,發現男人正在以打量已死之人的目光看著他、
這目光過於篤定,切原赤也毫不懷疑,隻要公主殿下稍稍離開一會,男人就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們拉出去砍頭,來保衛王室的秘密。
我也不是自己想聽的啊...他莫名其妙的想要出聲辯解,但是心裡麵知道這個世界裡無論是誰都不會聽這些正確的事情,他們僅僅臣服於力量,因此什麼都沒有說。
既然那些最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已經被這位公主殿下親口說出來了。男人就不再隱瞞,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像是背誦曆史書上麵的片段一樣說了以下一段話。
“6年前,瑪麗安娜王妃在寢宮中被刺殺身亡,留下的兩個孩子,娜娜莉·V·布裡塔尼亞,第七皇女,第87位皇權繼承人和魯路修.Vi.布裡塔尼亞,第十一皇子、神聖不列顛帝國第17位皇位繼承人,則在隨後送往了11區,當時的日本留學。”
日本這一詞,激起了切原赤也的一點反映,他聽得更專心了一點。
“但是6年前...”他的視線在魯魯修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後者似乎隻有對公主的視線和觸碰會躲避得厲害,對於切原則采取無視態度,沒有躲避,因此他再次確認了,這位名字和頭銜一大串的原皇子殿下,不過是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而已。
“6年前他應該隻有9歲吧,那個時候去留學嗎...?”
而且布裡塔尼亞帝國雖然搞不清楚狀況,現在既然說已經統治了全世界,那麼6年前肯定也不差吧,在本國明明能夠享受很好的待遇,為什麼非得去那麼遠的地方留學不可...
地上的魯魯修冷笑一聲,男人的眼神毫無溫度的在切原身上掃過,像是看無可救藥的蠢貨,但是因為公主也露出了好奇的樣子,男人的嘴角就顯露出溫和的笑容,繼續開口。
“留學實際上是表麵的說法,真的要說的話。”
“就是那個男人把我和娜娜莉送去當了人質。”
地上的魯魯修打斷他,以毫無起伏的聲音說了出來,這句話讓切原赤也握緊了雙手。
裡麵都有說皇室之間的勾心鬥角,但是母親剛剛去世就把幼小的孩子送去當人質...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的他完全無法想象,而男人則是微微頷首,被打斷了,臉上笑容的弧度都沒有改變半分。
“正如您所說。”
他繼續說下去。
“隨後一年,以日本響應eu號召,對布裡塔尼亞帝國施行包括限製櫻石出口量在內的經濟製裁為開端,布裡塔尼亞帝國對日本發生了外交摩擦,日本在隨後撕毀了和平協議,將娜娜莉公主以及魯魯修皇子殺害。”
說到這裡,他自然而然的流出了幾滴眼淚,用紙巾輕輕擦拭掉。
“實在是不可饒恕。”
魯魯修的反應隻是冷笑。
“以此作為開端,布裡塔尼亞帝國向日本發出譴責,並在隨後全麵開戰,日本戰敗,從此成為帝國的第十一編號區,為帝國源源不斷的提供櫻石能源...”
說到這裡,他很自然的對公主微笑一下,眼睛裡麵彆說淚水了,連濕意都沒有半點。
“不過現在,隨著妮娜大人的核電站計劃的推進,我們也不會將能源的希望寄托於有限的櫻石上了,妮娜大人不愧是您所賞識的人,並沒有辱沒您的名聲。”
他的說法好像是先前電視上那個戰戰兢兢的逞強的女孩子,好像是叫妮娜愛因斯坦,她能夠做出這麼大的成就,全都得歸功於公主身上才對。
這馬屁拍的太厲害了,切原赤也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而地上的魯魯修已經連冷笑都懶得了,隻是垂著頭,端正美麗的麵容貼在地板上,象牙白色的肌膚被灰塵染臟。
公主,切原赤也本來以為她此時會雙手叉腰大笑三聲,來一句,“那是當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歸功於我!”的,因為她就是做得出這種事的女孩子。但是此時,她也隻是擺出了有點倦怠的表情,輕輕撓著臉頰,把視線偏向一邊。
“啊...這個。”她慢吞吞的說,“妮娜是妮娜,我是我,要怎麼做全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啦,和我沒關係的。”
這句話讓幾人都有些吃驚,而男人微微睜大雙眼之後又用裹著白手套的手鼓了幾次掌,“您真是非常仁慈呢。”的強行拍了馬屁,繼續往下說。
“總之,日本,或者說11區就是這麼背信棄義的國家...”
啊,不然呢。
雖然你說的很好,不過其實就是你們覬覦人家的櫻石然後隨便編了個理由打過去了吧,搞不好皇子的死亡也是你們自導自演的,都去打了彆人的國家了,你還指望人家停下來嗎?
切原赤也想,他想這個的時候,的確沒有什麼愛國心——這都異世界了,而且這裡的日本他見都沒見過,都變成了在電視上麵被啪啪啪的打到死的十一區了,還指望他有什麼愛國心。就像是看著裡的故事一樣。隻是很普通的想要吐槽。
隻準自己打彆人,不準彆人打自己,這也太奇怪了吧?
“因此導致了王子殿下的死亡...但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死亡,而僅僅是下落不明才對吧?”
男人微笑著看向地上的魯魯修,好像是在尋求確認,他的嘴角在笑,眼睛卻沒有半點笑意。
“這幾年裡也有其他的皇室成員一直不相信您的死亡,秉持著手足之情一直都在尋找您,卻沒有半點音信...”
魯魯修毫無反應。
“藏匿了您的究竟是哪一個家族呢?莫非是布裡德家族?不不,他們不會有這種膽子。”男人自言自語的否定著,他的態度好像是已找出這個家族就要把他們全部砍頭一樣“聯係到當年與瑪麗安娜皇妃交好的其他家族...”
“不要再說了。”
隻有這一句話,魯魯修說得非常的斬釘截鐵。
即便當時他倒在地上狼狽不堪,額角上的破口還在往外麵流血,看起來也完全是個王子。
因為公主沒有對此發表意見,男人順從的停下了話語,微笑的看著他。
“您有何高見呢?”
男人雖然稱呼魯魯修為您,但理所當然的,眼神裡沒有半點尊敬。
彆說尊敬了,連對同為一個人類的溫情都沒有。
如果說他還有溫情這種東西的話,那先前就不會在公主笨手笨腳的,試圖照著動漫裡的樣子綁住魯魯修卻失敗了好幾次的時候接過繩索,利索的把他綁成了‘13分鐘後就會手臂壞死’的樣子吧。
切原赤也想。手指互相交握了一下。
不,到現在為止,應該變成了10分鐘或者9分鐘了。
他在心頭數著時間。
很難避免的,因為一次又一次殘忍的事情在眼前發生,他的道德心也給削弱了,就算現在告訴他某個地方又死了人,切原也隻能點點頭而已。
倒也不是說他不會偶爾內心某處疼一下,他畢竟隻有十幾歲嘛,但既然他什麼都做不了,那麼疼也沒有什麼用,隻好任由眼前的發生了。
地上的王子殿下艱難的爬坐起來,一連串的動作非常的狼狽而且難看,男人的嘴角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笑意,欣賞著王子落難史。
他坐起來,眼睛卻不是對著男人,而是對著從之前開始就因為聽不懂而有點不感興趣的公主殿下。
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開口。
“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魯魯修。”
“...嗯?”
隻有這一句話,讓他們都睜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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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而公主殿下卻是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
“唉呀,你也是這樣子呢,不過我好像沒有召喚你啊。”
她說著,就著站立的姿勢跪了下去。公主還有點濕的白大褂下擺鋪在了地板上,邊緣被塵土染成了淡棕色。
她潔淨的指尖輕輕地碰上了魯魯修的臉頰,臉頰上的汗與血粘在了指尖上,而她卻毫不在意,隻是幫他把眼前被血結成一縷的碎發給撥開,更好的看到了那雙眼睛。
抗拒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眼神。
“不過真的是很漂亮的眼睛...那麼你來也行啊。”
她簡單的說著。又看向了後麵的男人。
“幫他鬆綁。”
她說,雖然看著男人,也在和他說話,但是並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就好像你玩著手機在排隊買東西,你也是意識不到櫃台前麵售貨員這個人類的存在的,他對你來說隻是出售貨物的一個機關而已,就算把售貨員給拿走,放上一個機器人在那裡,你要做的事情也是一模一樣的。
男人對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彆說抱怨了,簡直認為這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順從的給魯魯修鬆綁,中途沒有一句話的異議。好像地上這個人不是剛剛才掀起動亂的叛賊,而他所侍奉的那位公主殿下不是好像一推就會碎掉的女孩子一樣。他半點都不擔心魯魯修能夠對公主造成危害。
一片寂靜中,隻有麻繩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還有輕輕的人類的呼吸聲。
在被鬆綁的過程中,久久堵塞的血液重新流動帶來劇痛,魯魯修隻是微微皺眉,什麼都沒有說。
他自由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活動自己的雙手,忍著麻痛感讓血液重新流通,避免真的壞死,眼睛卻一刻都不停的看著公主。
公主殿下的態度說不上是友好還是仇恨,如果按照做了什麼事情來說,又是捆綁又是踩踏的,肯定會認為她很討厭魯魯修,但是看表情就完全不是這樣子。
公主的表情恍恍惚惚的,好像還在做夢,鼻頭有點發紅,濕衣服的寒意已經浸入了那小小的身體。
就連旁觀的才認識她一天不到的切原赤也都會擔心她明天會不會感冒。但是那個一向對她畢恭畢敬,就算現在有炸彈當頭拋下也一定會用身體充當公主的盾牌的男人對此卻出乎意料的遲鈍——也許在他心目中公主無所不能,絕對不會被感冒所侵襲吧。
察覺到魯魯修的視線,她還好像第一次見麵一樣對他笑了笑。後者被這個舉動嚇到了,一瞬間像是貓一樣的拱起了背脊。
也許那對她來說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吧,無論是微笑還是踩彆人的傷口,公主殿下好像無法理解欺負人和對一個人表達友好之間的界限,不過這種事情如果沒有人教她的話,想也是不會知道的。
魯魯修的動作稍微告一段落之後,她就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手輕輕的撫上了魯魯修的臉頰,身體也跟著向前。
少年坐著,任由她動作,卻在兩個人的肌膚完全接觸之後顫抖了一下。
“來到這個世界後,你的眼睛裡麵看到了什麼呢?”公主這麼問。
現在她小小的身影完全映入那雙紫色的眼眸中,在裡麵扭曲變形,到了最中間的瞳孔的時候,則完全縮沒成一個小點,讓那雙瞳孔的顏色更深了。
美貌的少年張開嘴唇,從縫隙間發出了輕微的歎息。
“我看到了噩夢。”
“這樣子啊。”
對這句答複,男人露出了嫌惡的眼神,但什麼都沒有做,因為現在是公主殿下在和魯魯修進行對話,公主則繼續說。
“你是因為自己的妹妹才覺得這裡是噩夢的嗎?老實說對我來說這裡是天堂了...你是在擔心妹妹會在這個世界裡麵過得不好嗎?”
魯魯修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微笑了。
“原來如此,你是一個哥哥呀。”
自己掌管的世界被人家這麼批評了,她卻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公主的血管很細小,因為她在光下時白色的肌膚幾乎是透明的所以看得很清楚,這個姿勢血液流通也不暢,切原注意到她壓在地上的小腿微微抬起了一點,腳腕轉動了一下來舒緩酸麻感。
但說完這句話後,她沒有試圖站起來,而是把身體更往前傾。
“......!”
切原赤也睜大雙眼。
公主抱住了魯魯修。
魯魯修身上臟兮兮的,全都是血、汗和灰塵。公主身上濕漉漉的,掉進湖裡的水還沒有乾。兩個人都狼狽的要命,卻在這個咖啡店的地板上,隔著從窗戶間透過的陽光,隔著被陽光照亮的灰塵,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到了一起。
公主的下巴輕輕墊在魯魯修的肩膀上。
“你是一個哥哥呀。”她重複了一遍,又微微笑起來,“我也好想有一個哥哥。”
魯魯修什麼都沒有說,他在地板上的手顫抖了一下,手上還有青紫色的勒痕,傷口處沾著麻繩的碎屑,在淌著血,卻試探性的抬高,隔著衣服從背後按上了公主殿下的肩胛骨。
他可能是想儘可能輕的觸碰,但是因為之前的捆綁,手並沒有太多的知覺,所以按的很用力,把公主更往他那邊按了一點。
“呼”幾乎可以聽見柔軟的身體被擠壓的聲音,應該是痛的吧,公主卻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那——請求我吧。”
她的態度有些莊嚴,現在她不再是之前的那個暴君,或者在馬路上把彆人的腦袋往柏油路麵上踩的愛欺負人的小女孩。是真正的對自己的國民,哪怕是異世界的國民,負起責任的公主殿下。
“既然你在這個世界裡麵,腳踏在這個大地上,那麼就是我的子民了。來試著請求我吧。”
魯魯修的手把公主按得更緊了一點。切原不確定他是不是能夠通過這一次碰觸感知到公主的溫度。切原之前摸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體真的冰冷的嚇人,像是屍體一樣。
但對於地板上的那個少年來說,她是鮮活的。
“......”
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壓在公主背後的指尖也微微顫抖,但真正開口的時候,眼睛裡麵卻沒有一絲的迷惘。
“我請求你,我以魯魯修·蘭佩洛基的名義請求你,希望你保護我的妹妹娜娜莉。”
“那我,江戶川結愛,帝國公主,以一個沒有哥哥的女孩子的身份答應你。”
公主殿下的聲音非常的溫柔,她的手輕輕的回抱住了魯魯修,像是安撫一個孩童一樣,在他美麗的黑發上撫摸了一下。
“我答應你,我會保護你的妹妹。”
“但是...既然你自稱為魯魯修·蘭佩洛基,而不是魯路修·Vi·不列顛尼亞,就代表著你不再認同自己是王子殿下的兄弟了嗎?”
‘王子殿下’這個稱呼讓周圍的人都愣了一下,最後是男人指出來,王子殿下指的是修奈澤爾皇帝陛下,王子=皇帝,切原赤也的腦子不太轉的過來,話說起來這公主的稱呼真是亂七八糟。
對這個問題,魯魯修默默無語,公主好像從這一份沉默中領悟到了什麼,微微的笑了。
“這樣子啊,那麼就給她任何普通人都能夠得到的,幸福的生活吧。”
她說著,把自己背後的那隻手給拿下來,輕輕地把魯魯修給推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一些,空氣從他和她之間穿梭過去,公主和魯魯修的雙眼互相對視,但是他的眼神已經不再拒人於千裡之外了。
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插入了魯魯修那隻手的縫隙中,最後兩個人十指相扣,緊握著放在胸前,看起來好像是什麼契約的簽訂現場一樣。
“但是,這是這個世界的我要對這個世界的娜娜莉所做的事情,等你回到你那個世界之後,你就要自己去保護你的妹妹啦。”
魯魯修極其用力的點了點頭,像是表示就算她不說他也會這麼做一樣。
公主微微歪著頭,微笑了。
她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像是一個天使。
“約定好了?”她問。
“約定好了。”
魯魯修說,不自然的停頓了一下,他的臉上漸漸地泛起了紅暈。
在開口之前,他輕咳了一下,和公主交握的手指也收緊了一下。
“約定好了...公主殿下。”
他第一次認真的叫了這個稱呼。
作者有話要說:結愛喜歡哥哥,yes
還有兩章完結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