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曹魏時代屯田客雖然麵黃肌瘦,衣服襤褸,但問題不大,還能喘口氣,活的下去。等到司馬家上台,整了一波用官牛的八二開,屯田客才真正活不下去了:‘今一朝減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無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
‘時代在退步。’劉璋一念至此,頓覺有些無語,曆史上中州屯田客的待遇,那是一步一步的在下滑,分成從曹魏時期的六四開變成了司馬家的八二開,敲骨吸髓都不足以貶損這種製度。
劉璋在駐足觀賞風景,追隨他的一行人自是不敢上前打擾,隻紛紛擁簇在後方,低聲閒聊了起來。
“高君是陳留人。”主簿黃權打量著麵前的青年,準確來說,他麵前的高柔,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甚是年少,不過高柔雖然年少,但得了劉璋的青睞,一步踏上了劉璋開府後的法曹之職。
法曹高柔在麵對黃權這位權重的主簿時,麵色上沒有任何的拘謹,他拱手回應了黃權的問題:“敢教黃主簿知曉,小子正是中州陳留人,出身陳留圉縣,為了給家父治喪,故而來到蜀地。”
黃權點了點頭,關於高柔為了給亡父高靖治喪,故而來到蜀地一事,他是知曉的,對於高柔這樣的孝子,一向是世人所敬佩的對象。
不過對於高柔留在蜀地擔任法曹一事,黃權心有疑問:“聽聞高君族兄乃是袁盟主帳下的高(乾)元才,高元才其人材誌弘邈,文武秀出,好招致四方遊士……高君既是高元才的兄弟骨肉,外加高元才所侍奉的袁盟主坐鎮冀州,橫行河朔,前程不可限量,為何高君不歸去河北,反而留在蜀地任事。”
黃權快人快語,向高柔詢問著心中的疑惑,陳留高氏數世節孝清名累積,在士林中享有聲望,更是與汝南袁氏聯姻,如他所言高柔的堂兄高乾,就是袁紹的外甥,由著關係的遠近,他想著高柔怎麼也不應該待在蜀地,而是應該返回河北,在高乾的手下謀求高就才對。
“君知其一,不知其二,柔雖是高元才之弟,但論及關係遠近,亦不是甚為親近,不過是有些血緣而已。”麵對黃權的直白,高柔沒有去隱匿個中情形,他麵帶微笑的解釋道:“今者天下大亂,四方之士,各擇賢主而事……以柔的年紀和與高元才的關係,出仕在袁盟主帳下的話,至多不過是縣丞、縣尉一般無二的位置,哪能如今時今日一般,得明公的青睞,在明公幕府裡擔任法曹一職,一朝飛騰,攀龍附鳳。”
“明公以國士待我,柔非草木枯石,乃是有情之人,自然是舍河北而就巴蜀了。”
高柔說的淺白,直言劉璋給的價碼太高了,所以他才留在蜀地,而不是返回河北,在高乾帳下謀一進身之位。
“未曾想高君亦是快人快語。”黃權像是找到了同道之人,他麵帶微笑讚了一句高柔。
高柔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向黃權問道:“黃主簿,聽聞蜀地的圖讖大家董公曾經說過益州分野有天子氣,柔遠道而來,卻是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還請黃主簿為我解惑。”
黃權難得的猶豫了起來,沒有快人快語的回應高柔,斟酌了片刻後,他開口了:“益州分野有天子氣這件事,流傳已久,蜀郡之人大多是知曉的,不過這件事似真似假,倒是不能確定下來。蓋因隻見流言傳播,未見董公出麵證實這件事。”
“不知真假啊。”高柔有些失望,對於黃權的話,他是十分信了七八分的,畢竟黃權名聲在外,不是什麼弄虛作假的人。——
漢中,成固縣。
張氏的家主張駿細細的看著手中南鄭發來的文書,良久,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叔父,文書上所言何事,米賊是有什麼舉動嗎?”張駿的侄女張禮修見張駿一臉的愁容,關懷的問上了一句。
“米賊張魯在文書上講,欲對我等世家之人傳道授業解惑,要求我等前往南鄭居住……依我看,隻怕是因為劉益州的檄文在漢中各地傳的沸沸揚揚,這米賊害怕我等世家暗地裡同劉益州溝通往來,所以想將我們拘禁在南鄭看管起來。”張駿作為一族之長,自然是聰慧之人,一眼鑒定出了張魯文書上的深意。
聞言張禮修默認不語,劉璋在漢中四處傳播的文書她也是看到了的,對於劉璋欲征討漢中一事,她是欣喜若狂,開懷不已,隻因她和張魯有著深仇大恨。
張禮修的夫君,乃是昔日的漢中太守蘇固帳下主簿趙嵩,蘇固為彆部司馬張修和督義司馬張魯合力攻殺而死,作為蘇固臣子的趙嵩,為了給蘇固報仇,當時仗劍殺入張修和張魯的營中,殺死了十餘人,並幾乎殺死了張修,但最後不幸戰死。
而張禮修,本應該因為趙嵩攻殺張修一事被牽扯殺害,但幸得她的叔父張駿出手,故而逃過一劫,從南鄭來到了成固縣居住,撫育著她和趙嵩的女兒。
作為劫後餘生之人,懷揣著對天師道的恨意,張禮修無時無刻不想著替她的夫君趙嵩報仇,雖是張修被張魯所殺,但張魯作為害死她夫君趙嵩的罪魁禍首之一,卻依舊活的好好的,坐鎮漢中,割據一方,活的不知道有多瀟灑自在。
生活在血海深仇之人的治下,張禮修每每欲報夫仇,可僅憑她一個弱女子,自然是不太可能的,但如今機會來了,新上任的益州牧劉璋不同於其父劉焉,對張魯是欲除之而後快。
張禮修有心勸告張駿,想讓她的這位叔父,以張氏族長的身份去和成都的劉益州暗地裡溝通往來,作為一枚暗子,在劉益州日後攻打漢中的時候,舉成固縣反正,不過思考到這種事情稍有差池,就是族滅身死的境況,所以張禮修隻是默然不語,欲言又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