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醫匠說一切安好,就如此保持下去,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巴西郡、漢昌縣附近的山嵐處,初夏的風如同一條透明的河流一般,滋潤著山間的草木枝繁葉茂了起來,在大大小小的山頭上覆蓋上了一層翠綠,遠遠的看過去像是大地披上了一套綠衣裳。
中郎將吳懿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下,觀賞著這山林間於初夏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況。
“孟君,這冬去春來,春去夏來,可知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吳懿見山川景色迥異,四時分明,他向著巴西郡太守孟彪感慨了一聲。
孟彪點了點頭,同樣感慨了一句:“一年又一年,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過了去歲的冬日,我這頭上憑空又多了許多的白發,歲月不饒人啊……這巴西郡太守一職,隻怕我是擔不了太長的時間了,人老了,身體不行了。”
孟彪打量著眼前的吳懿,但見吳懿身形挺拔,姿貌雄偉,隻憑吳懿的外貌,便可知道吳懿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更不必提吳懿的氣質出眾,目光炯炯,一雙眼睛裡,像是藏著不息的火焰,騰騰的燃燒著。
“誒,孟君年歲不過四十三,如何當得一個老字,昔年廉頗七十尚且不言老,食鬥米,肉十斤,欲報效國家……孟君當以廉頗為榜樣,好生將養身體,為明公效命到七十歲才是。”吳懿言語粗獷,但是內裡卻是細膩,一番話說的是貼心的緊。
孟彪聞言搖了搖頭,他深沉的歎了口氣:“我這把骨頭的情況,自己是知曉的,能活到六十就是天幸了,哪裡還敢望到七十……隻是為明公效力的話,隻需我這把骨頭還能動一天,那就為明公多效力一天。”
這裡孟彪說的真情實意,流露於外,他以往雖是在巴郡擔著偌大的名頭,稱得上巴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在仕途之路上,卻是很不順利。概因昔日的故益州牧劉焉,對益州士人抱有猜忌之心,能得以出任州中高位的隻有一個王商,像他這個巴郡的名士,隻能在地方上來回任職,所擔任的職位最高不過是縣令。
如今蒙劉璋的看重,加上劉璋三分巴郡,孟彪得以出任一郡太守,領著兩千石的俸祿,光耀了孟氏的門楣,因此對於劉璋,孟彪是傾心至極,忠心耿耿,平日裡多是想著為劉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當是不止於效力,應當建功立業才是,不然豈不是墮了你孟君的名號……自進入巴西郡以來,這巴西郡的士庶都在傳唱孟君的賢德,我可是耳朵聽的起了繭子。”吳懿朗聲笑道,言語間豪邁無比。
聽到吳懿稱讚的這番話,孟彪臉上卻是露出了愧色,他拱手道:“巴西士庶的稱讚,我如何擔得起……前番張魯派遣賨賊樸胡、袁約南下至巴西,樸袁二賊假冒商旅,騙開了白渠市集的城門,士庶多有死傷,我身為巴西郡太守,有守土之責,卻是沒能護佑一方安定,甚是慚愧。”
孟彪的神色低落了起來,對於樸胡、袁約二賊,以及二賊不講武德,冒充商旅,攻破白渠市集的事情。他一則是懷恨在心,恨不得將樸胡、袁約二賊千刀萬剮,二則是覺得愧對白渠市集死傷的士庶,同時愧對劉璋對他的看重,劉璋將他置為巴西郡太守,讓他得以全了兩千石的心願,可他卻沒有好生看顧好巴西郡,一時不慎,為賊人所趁。
“這件事怪不得孟君,賨賊樸胡、袁約二人,實在是狡黠,心中更是全無道義……以往漢中和蜀地雖是交惡,可兩地的商旅往來,卻是沒有斷絕的,可能米倉道崎嶇難行,商旅往來不多,但金牛道那裡,商旅往來,有若長龍……按常理而言,兩軍交戰,斷無向商旅下手的道理,我等以常理度之,賨賊卻不講究常理,是故被賨賊所趁,以至白渠市集淪喪,此事非是戰之罪也,而是敵寇無信義的緣故。”吳懿出言寬慰道。
對於賨賊樸胡、袁約二人,吳懿心中甚是鄙夷,樸胡、袁約打不下堅城,就朝著市集下手,這樣的行徑,簡直是可鄙可陋,如同鼠輩一般,隻能在暗夜裡地洞中尋覓,卻是見不得熾烈的太陽。
“話雖如此,我身為巴西太守,亦是有過……明公寬仁,未因此事降責於我,令我更是慚愧。”聽著吳懿的寬慰,孟彪的臉色好上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虞,他犯下了過錯,但頂頭上司劉璋沒有因此降下隻言片語的責難,隻是讓他好生撫恤白渠市集的士庶而已。
劉璋的寬仁,比起降下責怪來說,更是讓孟彪難以釋懷,他有著名士的驕傲,想著做出些功績,報答劉璋一二。
現下卻是機會來了,麵前的中郎將吳懿領著州牧府的文書,來到了巴西郡,替換了原先守在巴西郡的安東中郎將高沛,不同於守禦的高沛,吳懿領著帳下部曲來到巴西郡,是打算自米倉道攻入漢中。
而高沛已是領兵回到了江州鎮守,如今漢中和蜀地交兵在即,雖是益州和荊州結為了盟友,但益州牧劉璋沒有全然將益州和荊州之間的和平係在一紙盟約上,保險起見的安排了高沛在江州鎮守,防守著概率雖低,但不可不防的荊州來敵。
孟彪目光灼灼的看向吳懿,吳懿是他打贏翻身仗,建功立業的機會,身為巴西郡太守的他,隻需坐鎮後方,調度糧草輜重,好生襄助吳懿進兵漢中立下功勳,就可以洗刷掉樸胡、袁約給他身上潑灑的臟水,讓他不再因為白渠市集一事,身上沾染汙點。
“孟君不必憂愁,今孟君雖是有些許小的無心過失,但現下發兵漢中在即,孟君當可建立功績一二,以報效明公,同時以功補過,不至懷憂在心。”吳懿意味深長的寬解了孟彪一句,同時他的目光遠遠的望向北麵的山川,眼中透露著熾烈的火光,作為一名武將,建功立業是他的夙願,如今機會就在眼前。
“吳君所言甚是。”孟彪同樣將目光望向北麵,比起吳懿的目光隻在眼前的山川,他的目光像是翻越了大巴山脈,看到了漢水,看到了南鄭,看到了洗刷恥辱的機會。
吳懿收回目光,說起了正事:“兵發漢中,還需等到夏收之後,不過伱我可以早做準備,我聞米倉道經久不修,難以通行,還需好生修繕一番,方才好進軍漢中。”
孟彪大手一揮,慷然應下:“此事無需憂心,交於我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