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挺胸直腰的立於轅門處,他身形收斂,所穿服飾經過一番打理,顯得非常齊整,他的麵色波瀾不驚,看不出一點情緒,單從外表來看,是一名極為沉穩的青年。
在法正的身側,是引薦法正來此的都尉婁七,相比於默然穩重的法正,婁七從敵占區的漢中回到了自家的地盤,拋去了在漢中時謹慎小心的作勢,拿出了一副略顯歡快的麵色。
大軍轅門處,時不時有傳令的騎士經過,於軍中混了個臉熟的婁七,在騎士經過身前時同這些騎士打著招呼,插科打諢幾句,討論了一下天氣,或是問候一聲吃過飯了沒,再多就是聊了幾句軍情。
從這些騎士的口中,法正知曉了婁七的渠帥乃是校尉婁發,而婁發如今正在走馬嶺攻打新陽平關,但是就斬獲而言,不是十分的豐厚,且蜀兵一連攻打了十餘日,到現在都沒有多大的進展,隻在新陽平關外圍的營寨攻堅,目前連新陽平關的城牆都沒有摸到。
知曉了蜀兵阻於堅城的情況,法正內心的躁動稍稍止住了一些,他對向那位益州牧劉璋獻上拿下漢中的計策,給自身謀一條仕途的康莊大道有了更大的把握。
隻是立身於轅門處,法正覺得等的時間有些長了,前去向劉璋通稟他和婁七到來的傳令兵早早的去了,可到現在不見傳令兵歸來,牽引他和婁七去晉見劉璋。
這不由讓法正腦中閃過一種可能,劉璋或許對他這個南下的關中流民不以為意?覺得他就是個小角色,而大軍正在攻打陽平關,是緊要的關頭,所以打算晚些時候召見他。
法正微微昂首向上空看去,正是日到中天的時候,雖是今日不是十分的酷熱,但是立於日頭下,對於他來說是一種不好的體驗,不時有一陣若有若無的微風吹拂而過,可對於酷暑氣候來說隻能道一聲聊勝於無。
早知道就搬出自家祖父‘玄德先生’的名諱了,法正有一點後悔,他的祖父法真名動關中,劉璋肯定是知曉的,若是他前麵告知家世給傳令兵時,說不得早早就被劉璋召見了。
可要是借祖父‘玄德先生’之英名,法正心裡多少有一些不痛快,大丈夫處世,建功立業,自然是要憑借自家的本事,依仗父祖輩的餘蔭,算不得什麼大丈夫,充其量隻能算是個父祖庇佑的幼童而已。
所以在前麵傳令兵向法正詢問姓名出身,去通報劉璋的時候,法正隻是道了自身的姓氏和出身扶風的信息,全然沒有提及自家的祖父‘玄德先生’法真。他想靠自身的本事做一番功業,而不想在被人提及或介紹時,隻言他是‘玄德先生’法真的後嗣,對他本人不去著重。
這是法正作為一名士子的傲氣,也是他作為年輕人所養的輕狂之風。
且再等等,好菜不怕上的晚,正當法正露出不妨多等等的念頭時,幾名騎士從遠處奔馳而來,自然而然的,法正和婁七一並放眼望了過去。
當這批騎士越來越近,可以肉眼看清容貌時,法正身側的婁七頓時麵色恭敬無比,他拱著手,踏著急促的小碎步迎了上去。
‘嗯?’法正察覺到了婁七過於謙卑的舉動,他思索起這群趕來的騎士中當頭一人的身份,能讓婁七如此謙卑,他料想來人必是中郎將楊懷和主薄黃權二人之一,楊懷和黃權身份高貴,自是可以讓婁七恭敬接待,此外婁七的頂頭上司婁發或許也可以讓婁七拿出這般的態度,但婁發現在正在攻打走馬嶺上的新陽平關,因而被法正首先排除在外了。
法正一邊想著一邊踏步跟隨婁七的步伐迎了上去,走的近了,當頭一人的容貌愈發的清晰了起來,這當頭一人麵色溫和,眉目間沒有什麼鋒銳肅殺之意,頭上沒有戴冠,而是以幅巾包裹著頭發,因此法正將來人是中郎將楊懷的可能排除了,是主簿黃權嗎?
“明公。”
婁七恭恭敬敬的一聲稱呼,否定了法正對來人身份的猜測,並讓法正霎時心中波濤翻湧了起來。
‘怎麼可能?’法正咽下了一口唾沫,他對來人身份給出了中郎將楊懷和主簿黃權兩個猜測,但決計不敢去想來人會是益州牧劉璋,法正思索著為何劉璋會親身至此來接待他和婁七,可現下不容許他去多想,他拱手向著下馬立於前方的劉璋道了一聲:“扶風法正,見過劉使君。”
“天氣酷熱,轅門處沒有遮陰之地,婁卿和法君且隨我進帳一敘,先喝上兩杯水酒,解一解暑氣。”
劉璋話語溫和,但聽在法正耳中,卻是有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且劉璋不止是言語,更是動起了手來,一手牽著婁七,一手牽著他,領著他們向中軍大帳走了去。
‘什麼情況……’法正自覺為人聰慧,且多機變,更是出身世家,大場麵是見得多的,一般的局麵很難震驚到他,可對劉璋現下的舉動,他是心中生出了一陣慌亂。
首先劉璋不是派遣人來召見,而是親自從陣前回來接待,就這一點,法正就有些出乎意料了,更令法正震驚的是,雖是聽聞過劉璋親賢愛士之名,但劉璋如此的親和的態度,還是讓他著實一驚,同時心中不免有些感懷。
劉璋、法正和婁七三人走入營帳,分主賓安坐後,劉璋喚人遞上了水酒,然後他親自拿起酒壺,先是給婁七麵前的杯子上滿上了一杯:“婁卿深入漢中,冒著天大的風險,往來奔波,甚是辛苦,且先滿飲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