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前一點,還是就此撤兵。’
眼下燒當部落的小渠帥燒雞陷入了兩難的抉擇當中,他領著數百騎臨近了漢軍軍陣一百步開外、兩百步以內的距離,本以為能憑借著騎卒的聲勢威嚇住漢軍,讓漢軍不戰自亂,而後他們就可以趁著蜀軍軍陣稀碎混亂的時候大殺一通,拿下此戰的開門紅。
可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向著燒雞的盤算走去,他們一行精騎在快衝到離漢軍一百步的距離,也就是漢軍弓矢箭弩的打擊範圍之內時,漢軍依舊佁然不動,有若紮根於地的盤石一般。
沒有獲得預期的效果,當下的形勢讓小渠帥燒雞犯了難。
如今的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再往前衝上一衝,衝到離漢軍五六十步的距離,看看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漢軍會不會因此躁動起來,發生動亂,密集的陣型因此出現漏洞。
還有一個就是行事穩妥一點、謹慎一點,在還沒有到達漢軍箭矢打擊範圍之內時,就此側轉衝鋒的方向,從漢軍的陣前平行著掠去。
在數百騎卒堆積在一起飛馳衝鋒之際,忽的側轉馬頭,或許對普通的騎手來說是一樁極難的事情,但小渠帥燒雞有把握,他麾下騎卒基本上都是馬背上長大的,騎術了得、善騎無雙,於瞬息之間側轉不是什麼難事。
就在小渠帥燒雞思考的這幾刻,他們一行騎士臨近了漢軍軍陣百步的位置,挾帶著飛馳而來的勢能,或許下一刻就會衝到距離漢軍百步以內的位置。
局勢容不得小渠帥燒雞多想,是進是退,他必須在一瞬息之間給出抉擇,並傳達給麾下的羌胡騎卒。
進軍?
退兵?
刹那間小渠帥燒雞有了抉擇,他見著漢軍的前排俱是手握長矛的長矛兵,並且從第一排長矛兵的後方,錯落有致的伸出更多的長矛,在軍陣前方疊出了一個矛牆,作為抵禦騎卒的方法。
即是長矛手在前,那弓箭手和弩手想必在後,小渠帥燒雞想當然的認為漢軍弓箭手和弩手離著自己一行人的距離,比起自身到漢軍軍陣最前方的距離較長上一些。
那他們再往前衝上一衝,遭到箭雨打擊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而即使漢軍從長矛手後拋射箭矢,這距離一遠,弓矢的威力就小,中箭後所受創口也就不嚴重。
再向前衝上一衝,若是就這樣退了,隻怕族人會恥笑於我,小渠帥燒雞主意已定,他伸出手示意簇擁在身邊的羌胡騎士,繼續向著漢軍的軍陣衝鋒。
得到了小渠帥燒雞的號令,追隨燒雞遠離後方渠帥燒俄頭而出的數百名羌胡騎士,紛紛雙腿一夾督促著坐下的馬匹,爭先恐後的向前衝鋒而去。
當然,在小渠帥燒雞麾下廝混久了的羌胡騎士,他們也知道小渠帥燒雞號令的真意,並不是要他們真的打算衝撞漢軍的軍陣,而隻是往前多行數十步,嘗試通過騎兵的洶洶威勢去嚇破漢軍的肝膽,讓漢軍不戰自潰。
畢竟頭鐵的去衝撞漢軍步卒立起的森嚴軍陣,著實不是一個好主意,若是被漢軍的步卒悍不畏死的延緩住坐下馬匹衝鋒的勢能,乃至於將他們阻滯在漢軍步卒的陣中,到那時,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全然無了騎兵的飛馳騎射的優勢。
因此這數百名一邊雙腿一夾,催動著坐下的良駒,一邊伸出手握住馬韁繩,微微用力,準備在衝到離漢軍軍陣五十餘步的距離時,牽動馬頭,側轉方向,從漢軍的軍陣前方掠飛而去。
不過小渠帥燒雞和羌胡騎士也不是全然想著側轉馬身、掉頭離去,這裡若是漢軍被他們的衝鋒給驚嚇到了,戰陣崩潰、士卒離散,那他們自然是要馬踏漢軍,掩殺一陣。
‘好膽。’立於軍陣中後位置的校尉徐猛,見著羌胡騎士迫近軍陣百步之內,他心中感歎了一聲,接著一股子欣然之意溢於他的言表。
本來以步卒對抗騎卒,徐猛隻能嚴陣以待,不可能放手讓麾下步卒去追逐騎卒,那是傻瓜才做的事情。
至於兩方是否交手、士卒是否廝殺,決定權在對麵的羌胡渠帥手中,蓋因騎卒輕飄,步卒卻是難以追趕的上。
而眼下,對方的騎卒正欲衝陣,這對嚴陣以待的徐猛來說是一件好事,他渴望同對麵這群為禍關中的羌胡廝殺一場,揮灑一波流離他鄉的怨憤。
更不必提羌胡們竟是打算衝撞他布下的鶴翼陣,森嚴且密集的鶴翼陣,兵書有言,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可羌胡不讀書,看起來是有意強乾了。
‘來的好。’
徐猛目中掠過一縷精光,他命令旗手按照他的命令豎起旗幟,借此號令前陣的士卒。
旗手得令,立即豎起了兩麵旗幟,這兩麵旗幟落在羌胡的眼裡,自是不解其意,一臉疑惑,但前陣的漢軍曲長、屯長,一眼就明了他們主將徐猛的意思。
隻片刻間,漢軍前陣的曲長、屯長立即動起身來,呼喊指揮著麾下的士卒開始變陣。
‘嗯?’漢軍前陣的變化,落入了小渠帥燒雞的眼中,他很快露出了狂喜的麵色,他想當然的認為漢軍這是被他臨近百步之內驚嚇到了,是故軍陣出現了動搖的蹤跡。
但很快,小渠帥燒雞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那便是漢軍的變化似乎不是混亂錯雜的,而是有規有矩的變動,但見原本是密集陣型的長矛手,突的收攏了陣型,露出了一條條通道,而通道很快被一隊隊漢軍填滿。
‘糟糕,糟糕……’
小渠帥燒雞隻掃了一眼填滿長矛手隊列通道的漢軍,糟糕至極的情緒便堆積在了他的心頭,一股沒由來的寒意瞬息縈繞著他身體,致使他在仲夏之時仿若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