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度彎著狡狐一般的眼睛,露出一口大白牙,賊兮兮的說道:“李傕、郭汜的斥候,每日都在巡視偵查各地……明公可遣一騎,攜帶遞給張濟的文書一封,故意朝著李傕、郭汜的斥候撞去,假裝不慎為李傕、郭汜的斥候所擒,然後咬死張濟是真心歸降明公,並虛言我們同張濟協商對付李傕、郭汜的計謀。”
“這樣即是張濟假意歸降,李傕、郭汜也知道張濟是詐降明公,可到時候李傕、郭汜也不免懷疑張濟,認為張濟借著詐降一事,實打實的歸降了明公,到時候讓他們狗咬狗,弄出一嘴毛來。”
彭羕聞言,自覺有些不妥的他猶疑道:“可張濟若是真心歸降,豈不是壞了張濟這個內應。”
“壞就壞了。”鄭度滿不在乎的說道:“似張濟這樣的人,確是不便收納於明公麾下,不如由著張濟去和李傕、郭汜相鬥,讓他們拚一個你死我活,消磨涼州賊力量去。”
“不妥。”持重的荀攸搖了搖頭:“若是張濟真心歸降,一則是如彭兵曹所言,壞了張濟這個內應,二則是傷了日後有意歸降明公之人的信心,認為明公對歸降之人太過猜疑……眼下正是明公伸大義於天下的時候,些許小手段,卻是不便使出來。”
荀攸目光遠邁,他對鄭度的計策不太看好,認為隻是圖一時之利,沒做長遠的打算,算不上什麼好計策。
“不過也可以後麵觀察一下張濟的誠心,若是張濟沒有什麼誠意歸降,那就可行此策。”荀攸雖是持重,但他也不迂腐,作為一名智謀之士,他喜歡根據時局來做出針對性的手段。
“主簿的話,是老成之言,自當如此。”鄭度麵對潁川荀氏出身、海內聞名的荀攸,加之荀攸出於維護劉璋的聲譽,他斟酌一二刻後,點頭讚同道。
眾議即定,劉璋開口一錘定音:“如今關中豪傑聞風而動,襄助於我們,李傕、郭汜等涼州賊及關中諸將,但餘數座城池據守……等到徹底斷絕李傕、郭汜的羽翼後,李傕、郭汜等賊敗亡有日。”
“但靜觀之,時間站在我們這一邊。”
正如劉璋所言,關中豪族聞風而動,或者說很大一部分豪族見風使舵,以李傕、郭汜眼下式微的情況,紛紛依附起他,或是遣使,或是遣質子來到五丈原,向劉璋表明歸順之心。
劉璋一一接納,好生撫慰。
並於這群歸附的豪族子弟中,他見到了一個聲名不顯,可家世顯赫的人。
京兆人韋康,代表著京兆韋氏前來歸附於他。
關於韋康此人,劉璋知道一些,他記得荀彧傳中說了一嘴韋康,"太祖以彧為知人,諸所進達皆稱職,唯嚴象為揚州,韋康為涼州,後敗亡。"
這裡韋康是荀彧推薦給曹操的人當中,和揚州嚴象並列的人物,皆是在任上不稱職的人物。
韋康也確實不稱職。
曆史上建安十七年,韋康在涼州刺史的任上,麵對馬超的強力攻襲時,因為自身的婦人之仁,不忍吏民傷殘,於是在馬超請和之後,韋康同意了下來,打開所堅守的冀縣城門迎接馬超。
可韋康忘了,馬超是個連父親馬騰都能置之不理的人物,怎麼會遵守誓言,馬超一旦入城,便指使楊昂殺了韋康和太守,以至於曹魏涼州局勢沮壞。
"這是一個好人,但卻是不能大用的人。"劉璋一邊殷勤接待著韋康,一邊在心裡下了個定論。
他打算給韋康一個幕府裡的職位,不放韋康到邊郡任事,畢竟以韋康的才乾和性情,打打殺殺的事情,韋康著實不太適合,做不到一副狠心腸,去麵對這亂糟糟的世道。
而給到韋康在幕府中的職位,劉璋打算給一個高一點的級彆,畢竟韋康的家世著實出彩。
京兆韋氏,於西漢時有韋賢、韋玄成、韋賞連續三代人位至三公,家族遂為關中名門,東漢時則號為三輔冠族,是關中一等一的世家。
不過據劉璋所知,韋氏最為煊赫的時候還不是當下,等到唐朝時,才是韋氏最為大放光彩的時候。
唐代長安俗諺稱:"城南韋杜、去天尺五。"
《舊唐書·韋述傳》則載:"議者雲自唐以來,氏族之盛,無逾於韋氏。"
京兆韋氏可謂是一個百世的卿族。
這裡更不必說,京兆韋氏,有一個劉璋所感興趣的人物-韋孝寬,玉璧這座高歡快樂城的守禦將領,使高神武一戰憂病,唱罷刺勒歌而亡。
韋孝寬可謂是一戰決定了北齊、北周的命運,思來令人神往。
似韋康這樣三輔冠族的子弟前來歸附劉璋,即是代表著關中世家豪族的態度,也是代表著三輔之人心,儘歸劉璋所有。
因此劉璋自是不會托大,去因曆史上韋康不良的評語,而對韋康有不禮遇的地方,使韋康感到輕視。
所謂神仙下凡問土地,而韋氏,就是關中的土地,是劉璋需要善待的對象。
“韋卿,請。”劉璋端起酒杯,向著韋康致意道。
韋康麵帶微笑,他同樣端舉起了酒杯,但他端舉起的酒杯稍稍低劉璋酒杯幾分:“明公,請。”
酒水入腹,韋康頓覺身心透涼,暑氣頓消,他奉著族內的命令,趕赴到了五丈原,見到了麵前的這位益州牧劉璋,果如傳聞所言,這位劉益州親賢愛士,不講究什麼繁文縟節,望之而為明君矣。
關中黎庶,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