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州牧府,三公子劉瑁的居所。
在被自家弟弟搶去了自己應得的益州牧的位置,這些日子以來性情愈發急躁暴戾的劉瑁,似乎已經看開了,放棄了對掌控益州權位的執著,此刻的他竟是在看書。
著裝素雅的他,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麵色平靜安然,單手拿著竹簡,一字一句的閱讀著竹簡上麵的文字。
‘而代王王後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為帝而王後卒。及代王立為帝,而王後所生四男更病死。——《史記·外戚世家》’
作為劉姓子孫,劉瑁自然是知道這裡的代王指的是誰,這裡的代王是高皇帝劉邦的第四個兒子劉恒,也是後來的孝文皇帝,那位號稱仁德施於天下的文皇帝。
可是這位文皇帝真的是那麼仁德嗎,劉瑁麵露不屑,眉目間陰鬱無比,像是藏著暗霾一般。
呂後在世掌握大權的時候,一眾劉姓諸侯王都是娶了呂氏的女子,劉恒自然也不例外,而且看上去劉恒和這位呂氏的代王王後關係極好,不然也不會生下了四個兒子。
但在元老勳臣們平定諸呂之亂後,迎接劉恒登上皇帝寶座,劉恒的王後便成了阻礙,元老勳臣和呂氏是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怎麼會放心劉恒身邊睡著呂氏的女人,更不會放心呂氏產下的兒子成為太子,繼承大漢的皇位。
在劉瑁看來,代王王後的死和王後生下的四個兒子的病死,不過是糊弄人的把戲罷了,哪有那麼的湊巧,四個兒子一起病死,病死的這麼恰到好處,讓元老勳臣可以安心擁護劉恒登上帝位。
孝文皇帝劉恒在史書上是如此的仁德,對百姓黔首,他是減免賦稅,解開山林之禁,放百姓進去打獵,為人簡樸,不修建大規模的宮室,不讓百姓困頓勞苦,減輕肉刑的責罰,在他的治理下,庫房的錢幣充盈,串錢的繩子存放過久都快要腐爛,連看門人都能吃上肉。
可就是這樣人,在麵對權位的時候,兒子說殺就殺,一殺就是四個,舅舅薄昭犯罪,派遣大臣到薄昭家裡哭喪,硬是逼著親舅舅薄昭自殺。
還有劉恒同父異母的弟弟劉長,傳聞劉長聯絡匈奴,又聯絡百越計劃造反,但文皇帝劉恒一紙詔書,劉長就乖乖的跑到長安受審,哪裡像是想造反的樣子,最後劉長在流放蜀郡的路上自殺了。
‘隻怕是鄭伯克段於鄢,孝文皇帝劉恒故意放縱劉長,而後害死劉長。’劉瑁冷笑了一聲,最是無情帝王家,什麼親情、愛情和權勢地位比起來,都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他想起了前往南中征伐叟夷的好弟弟劉璋,南中是叟夷之地,瘴氣籠罩的地方,如果劉璋病死在了南中,那該有多好,弟死兄繼,益州牧的大權就會落到他的手裡。
作為劉焉入蜀唯一帶著的兒子,父親劉焉對他的看重是超過大兄劉範、二兄劉誕,更不必說他那個過往軟弱性子的弟弟劉璋了,父親劉焉甚至還為他納聘了有大貴之相的吳莧,其中的含義不可言說。
想到這裡,劉瑁的心頭仿佛有一團烈火在劈裡啪啦的燃燒著,良久,冷靜下來的他沉著了下來,他知道,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南中惡劣的環境上,他不能再等了,如果等到劉璋討平南中回來,到時候麵對坐擁平定巴郡和安定南中功勳的劉璋,這一輩子他都翻不了身了。
他必須做點事情了,趁著這個時機。——
成都,趙府。
“爹,這次劉璋南征叟夷叛亂,沒有讓爹隨軍,真是一件幸事,孩兒聽說南中之地,乃是瘴痢之所,瘟疫蔓延橫生的地方。”
“一個不小心,染上了瘟疫,隻怕就是魂斷南中。”
趙熙的語氣中透露著慶幸,對於劉璋前往南中平叛,沒有帶上自家父親,這讓他很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