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建文被逼禪位,浩浩皇都一片火海,皆因你朱棣逼宮謀逆,奪嫡篡位,狼子野心昭然於天!當真禍國殃民,人鬼共憤,太祖之靈與神明共鑒!!”
朱允炆愣住了,這居然是我的部下,竟如此勇猛,他知曉大儒方孝孺能說會道,妙筆生花,卻沒想到言辭竟如此犀利,字字珠璣。
如今太祖皇帝就在殿內,若讓他如此說下去,說不定能讓朱元璋回心轉意,想到此處不由大為意動。
朱允炆感激的對方孝孺露出一抹笑容,鼓勵他再接再厲。
享殿台階之上,朱棣麵色陰沉,顯然也是想到此處,當即大喝:
“放肆!來人把他拖下去……”
“你放肆!本官乃太祖高皇帝欽點顧命大臣,阻我言路便是視太祖於無物!燕藩諸逆,我看誰敢動我!”
方孝孺怒目圓睜,唾液紛飛,大聲高呼:“吾太祖高皇帝起布衣,奮萬死,一統天下,創大明萬裡江山,開萬代盛世之鴻業,臨國三十有一年,享七十一年天壽,羽化登仙。”
“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一十六日,皇太孫允炆奉遺詔,登基為帝,是為大明朝二世皇帝,改年號“建文”!”
“吾皇建文皇帝登基以來,施仁政,行漢初文景之治;減賦稅,解黎庶蒼生之疾苦;寬刑律,以周禮教化於萬民;親臣僚,行三皇五帝之聖德!嗚呼!吾皇聖明,必為萬世所景仰!!!”
“而朱棣逆賊,你為臣不忠,為子不孝,為叔不仁,為長不義,冒犯於祖宗,獲罪於天地!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亂臣賊子,天怒人怨,人人共誅!!”
“你這亂臣賊子,居然還有膽量站在太祖的享殿麵前,我要是你,如今早已顏麵儘失,無地自容!”
“你以下犯上,弑君謀位,必為子孫效尤,你的後輩將會互相殘殺,誅你狗頭,亂爾天下。”
“朱棣,你且看身後!吾太祖皇帝的聖靈在看著你,蒼天鬼神將不容你,祖宗會罰你,蒼天會滅你,子孫會恥笑你,後世會唾罵你,你將不人不鬼,禽獸不如,永世不得超生!”
啪!
享殿之內突然有聲音傳出,朱允炆激動不已,隻覺通體舒暢,痛快至極。
好罵!當真好罵!
朱棣胸脯起伏,氣的肝臟隱隱作痛,他知道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於是深呼吸平複下來,沉著冷靜道:“你罵夠了沒有。”
方孝孺冷冷回應道:“說完了,老夫說完了,太祖爺也聽到了。”
“嗬,嗬嗬。”
朱棣忽然讚歎道:“先生的言辭之犀利,驚天地泣鬼神,真乃當今大儒啊。”
“隻可惜言語不如刀槍狠,話意不如劍戟利。”方孝孺不敢當。
“先生可知,你應該可惜的並不是言語話意!”
朱棣臉色猛然一變,大喝:“而是你非不清分,良莠不辨,枉讀聖賢之書,玷汙忠義二字!想我太祖高皇帝,艱難百戰,定天下,成帝業,傳之萬世,而建文無道,寵信奸佞,首惡齊泰、方孝孺!傾我社稷,屠我家人,心非禽獸,何忍於此?”
“我自受封以來,衛國守疆,惟知循規守法,而奸臣跋扈,加害無辜,蓄意削我護衛,聚人馬三十萬圍困我於北平,甲馬奔突於街市,劍聲喧囂於王府,我隻得佯瘋以求苟活,我乃太祖皇帝之子,堂堂燕王竟至如此,何況天下百姓耶?”
“方孝孺你可知,蒼天尚有好生之德,而你等奸佞,竟驅大明子民自相殘殺,唆使太祖子嗣互起刀兵,致使天下百姓生靈塗炭,父皇能有多少子孫待汝殺戮?江山能有多少田舍供其損毀?”
情到深處,朱棣憤然指向一旁被罵懵逼的建文帝,滔滔不絕道:“他朱允炆!才不及學徒,德不及販夫!以空談欺天下,以愚頑誤家國!變律法,改官製,離經叛道;複井田,亂藩鎮,倒行逆施。太祖遺訓: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必訓兵討之,以清君側之惡。”
“方孝孺你以當今大儒自居,不行聖人之道,此為不仁;口稱君子,卻使詭計離間我叔侄親情,此為不義;允炆禪位,你卻不尊聖旨,此為不忠;太祖陵前,你竟信口雌黃,欺世盜名,此為不孝!”
“爾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反咬一口,招搖惑眾,狼子野心,天地可鑒!”
方孝孺搖了搖頭,不屑一顧:“天下人是長眼與耳的,任你口舌再利,也洗不清你進京逼宮,謀逆篡位之名!”
“我口舌利,我他麼……太上皇已禪位於我,你卻如此頂撞聖駕,你想株連九族嗎!”朱棣肺都快氣炸了。
“誅我十族又何妨!”方孝孺輕笑一聲,身後百官肅然起敬。
“好,朕這便滿足你!”
朱棣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幾位與方孝孺有姻親或未出五服的官員當場嚇得驚恐萬分:臥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他麼可真大氣!
“劉兄,這十族包括哪些?”幾位官職相比不大的小官竊竊私語起來。
劉兄沉思一番,答道:“這麼說吧,你若早上與方孝孺說了一句話,那不但你要死,你遠房表弟的二舅父也得陪葬!”
“嘶!”
頓時百官中一片倒抽冷氣的,對方孝孺的敬意在此刻達到了頂峰,當然,不包括幾位麵如死灰的大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