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
正月。
湖廣安陸州。
興王府。
興王朱佑杬兩年前薨於王府後寢宮,享年四十四歲。
嫡長子朱厚熙出生五日早夭,次子朱厚熜為嫡長子,為興王合法嗣子。
兩年前的寧王之亂,武宗親征平叛,京師中皇帝一係的人馬江彬等人被調離,武宗住在通州觀望數月後,終於頂不住壓力回了皇城。
被楊廷和為首的文官集團,勾結後宮內廷,已將武宗控製住,已然形同傀儡。
詭譎多變的局勢,使得正德皇帝朱厚照無心他顧,尚未批準王弟朱厚熜預襲封興王。
王府中。
年方十四歲的朱厚熜坐於書房太師椅上,透過窗望向天際,明亮的雙眼裡狡黠之色頻頻閃過。
一看就鬼精鬼精的。
身側站著一位身形修長,容貌甚偉的俊郎少年,正喋喋不休說著什麼。
朱厚熜露出一絲迷之微笑:“你的意思是,陛下進京三日,便吐血昏迷躲進了豹房?”
“不錯,在通州住了兩個月,陛下想必也是無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挨過這波明槍暗箭。”陸炳搖頭歎息道。
“最多半年,必死無疑。”
朱厚熜搖了搖頭,直言不諱,他冷笑道:“楊廷和那群老不死的東西,必然乘勝追擊,不會再給皇帝召回江彬的機會,豹房雖安,待糧食耗儘,照樣死路一條。”
“孤這個兄長文治武功,足以彪炳史冊,我不足也,若論心計城府,帝不如我。”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但凡被有心人傳了出去,怕是興王世子就要成寧王第二,王府旦夕間便會不複存在。
不過興王世子可沒這個顧忌,王府中每一個人的動向,都完全在他掌握之中,比那皇宮豹房還要密不透風。
自然無絲毫避諱。
“殿下此言我是信服的。”
陸炳笑了笑,在他耳中家國大事,皇帝宮闈之內的秘聞,也不過是與世子殿下嘮嘮家常罷了。
他沉思一陣問道:“陛下無嗣,殿下以為皇位花落誰家?”
朱厚熜沉吟道:“皇明祖訓,凡朝廷無皇子,必兄終弟及。”
“太祖高皇帝在祖訓中留有後手,楊廷和絕不敢不遵。”
皇明祖訓有言,兄終弟及須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雖長不得立。
若奸臣棄嫡立庶,庶者必當守分勿動,遣信報嫡之當立者,務以嫡臨君位。朝廷即斬奸臣,其三年朝覲,並如前式。
此言之意,隻要朝臣立庶,便形同造反,天下共戮之。
因果太大,他楊廷和雖然勢大,卻還達不到攝政王的地步,更遑論霍光這種無懼無畏的級彆了。
“與陛下同輩的近支,有二十餘歲者封世子,亦有孤這般少年親王,不過文官與後宮執政,必要立傀儡……”
“而同輩近支中,須尋一位無勢且年少,那麼最合適的傀儡隻有一個,便是……我?”朱厚熜眨了眨眼,越盤算越不對勁,最後眉頭一挑,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