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問道:“……師尊?這是何物?”
褚漫川無聲看著那雙清澈的眸子。
對麵那人熟悉,卻也陌生。
再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像眼前這個時候更能讓他意識到,原來隻有他一個人被困在原地,隻有他七百年沒走出來,也走不出來。
隻是有一點,褚漫川很清楚。
這個人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什麼都忘記了,全都忘記了。
褚漫川喉結微動,眸色驟然一寒。
屋裡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蘭則安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正在悄然加快,無形的壓力像是潮水般席卷而來。
這是……怎麼了?
蘭則安敏銳察覺出了不對,卻想不明白是哪裡不對。
方才還好好的,這玉原也是褚漫川先讓他看的,怎麼他問了一句,這人反倒還不高興了???
這脾氣,好生古怪!
空氣逐漸變得稀薄而沉重,褚漫川原本清冷的氣質也變得陰沉詭異。
實力的差距明晃晃的擺在那裡,蘭則安雖不解,卻也無可奈何,隻能靜靜等待著,等待著一個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答案。
偏偏這個時候,褚漫川笑了。
雖然笑不達眼底,但屋裡上的氣氛卻是柔和了很多。
“我記得你們帝蘭一族,似乎是元神強,卻弱於肉身,對嗎?”話音落下的時候,褚漫川複又恢複成了之前那副淡然的模樣,語氣也似尋常般無二。
這事不算是秘密。
帝蘭一族確實稀少,能夠成功踏上仙途,繼而化形者更是寥寥無幾。就像黎修凡白天說的那樣,花草精靈仙力純粹,帝蘭更屬其中翹楚,修煉之道少有心境上的瓶頸。
隻是世間萬物皆有其長短之處,帝蘭的劣勢就在於,真身孱弱,便是修成仙身,比起同等級的人族、或是其他妖族,也要差上許多。
蘭則安也沒怎麼想,直言道:“確是如此。”
“那我便把它贈於你,你試著將神識附著於其上好好感受。”
褚漫川沒解釋原因,蘭則安也不問,照著他說的做,隻覺一股暖流快速流經四肢百骸,身體似乎也隨之輕盈了些許。
蘭則安微怔,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真心實意地開口道:“多謝師尊,弟子感覺身體……猛然一輕,神識也清明了許多。”
隻是……
那東西很快就沿著他的神識與他身體合二為一,像是本來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快到他甚至來不及仔細感受。直至徹底融入他的身體,蘭則安也沒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那你便去做飯吧,從明日開始,每日卯時隨我一同練劍。”褚漫川聲音平淡,卻是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蘭則安沉默半晌,到底是答應下來:“弟子遵命。”
來宗門的路上,黎修凡跟他講過,他身體不知因何緣故,有些過於羸弱了。
而萬世仙宗設五峰,以器修為主的器合峰,以陣法符咒為主的法悟峰,以煉丹、修醫道為主的醫聖峰,還有以琴棋書畫入道、修心為主的文淵峰,最後便是那修身淬體、武修所在的武道峰。
黎修凡建議他選文修,便是考慮到他先天不足的原因。
滄淨山之主,也就是萬世仙宗的宗主師鶴語便是一位文修,早年以琴入道,如今已位列金仙,仙域上下少有敵手。
蘭則安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他的師尊,藏霄仙尊是一位修劍的器修。
他若有所思地往外走,臨近門口時,腳步忽而一停,心裡隻覺訥訥不能言,遲疑了一陣子,才心虛道:“師尊,弟子第一次做陽春麵,恐怕是要……”
“無礙,我等著便是。”褚漫川頭也不回道。
他的背影挺拔,一襲紫衫映著月色,清清冷冷,雅致卻不失利落。
蘭則安還想說些什麼,卻聽那道清淩淩的聲音傳來,似清風拂過耳畔,響在心頭。
“多久我都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