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副所長給的答複是,“不太好辦”。
尚揚還是再多問了兩句,老杜好奇追問他,“心儀助手”是哪個地方單位的,尚揚被問得不好意思,隨口含糊兩句遮掩了過去,就趕緊走人了。
“那我讓這倆實習生周五早上過來,讓你麵一麵。”老杜追出來,說道。
轉眼到了周五。
早晨來上班的路上,尚揚想著今天要麵試那兩位警校來的實習生,說是選個助手,其實相當是他來選個徒弟帶一帶。
看簡曆,兩個年輕人在校表現和各科成績都很不錯,實習誌願也不抗拒文職。
看照片,也是兩個端正挺拔的警校生,希望不是照騙。尚主任考慮這個倒並不是他挑個徒弟還顏控,主要是做他的實習助手,是要跟著他全國各地出差搞調研的,師徒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很長,徒弟長得不合師父的眼緣,那也是怪難受的。
結果到了單位,在等他的實習生,就一個。
老杜的秘書來跟尚揚說了一聲,沒來的那個是被彆的部門要走了。
“哪個部門?”尚揚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實習生都要搶,道,“老杜讓我留人,他怎麼連已經留檔的實習生都能被截胡?”
秘書道:“也怪不得老杜,是反恐局要走的,那小孩兒一聽就說願意去那邊,雙向選擇,也不能強迫人家來不是?”
尚揚:“……”
他當了主任調研員以後,一共帶過兩個實習生徒弟。
第一個跟著他學習了半年多,師徒倆去某地調研時,目睹了部分基層公安人員初心泯滅、小貪小腐、對當地治安造成較大破壞的情況,回來後尚揚自然如實寫了報告上交,徒弟也痛心地寫了一篇“公安隊伍反腐的緊迫性”小論文,雖然青澀但極富信念感,令尚揚十分感動。結果還沒等實習完,紀委監察局就把這徒弟要走了。
第二個是公安大學來的袁丁,尚揚很喜歡這名師弟,希望能把他培養成公安調研隊伍裡的年輕種子。不料袁丁跟他出差去了一趟西北,偶遇當地一樁殺人拋屍案,他與偵辦此案的老同學金旭重逢,不小心被老同學的魅力所折服,而袁丁也被刑警們的神勇風姿迷住了,誌向發生了巨大改變,回來就表示想當中國的李昌鈺,並順利通過了刑偵局的麵試。
每次尚揚表麵說著尊重祝福,實則每次都忍不住腹誹,背叛師門,沒點良心。
這回乾脆來都沒來,人都還沒見著,已經上了高枝。
尚揚隻好單獨見了餘下那位實習生,這名應屆警校生的綜合條件也很不錯,和尚揚有問有答,反應很快,長得也精神。
結束了麵試,尚揚道:“回去再準備一下。周末我有事可能要外出,周一不一定能回來,你周二等通知吧。”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決定讓這實習生來他這裡報到了,但因為之後三天他有事不在,讓實習生等周二再過來。
但實習生沒明白這個意思,沒底地問:“尚主任,我是不是哪表現得不好?”
尚揚道:“沒有,挺好的,彆緊張。”
實習生道:“那您怎麼一直皺著眉,還越皺越緊?我以為您對我不滿意。”
就是因為很滿意,才隱約預見了遲早也要走的結局,尚揚板正了表情道:“我這人比較嚴肅,正好你回去做好心理準備,給我當助手可不輕鬆。”
等實習生走了,旁觀的秘書道:“尚主任,你彆再把這小孩兒也嚇得不敢來了。”
“不來正好,”尚揚一股怨氣,說,“我不帶徒弟還落個清淨。”
說得就好像找老杜說了好幾次沒助手不方便的,不是他一樣。
尚揚這怨氣也不全是為了跑路的徒弟們,還為了明後天周末,他本來想飛一趟西北,前幾天上級說周六日兩天有個執法資格考試,部裡安排了監考組,讓各單位出一個負責人待命,要送到下麵去監考,通知說周五午飯後,專人專車統一來接,避免提前知道考場考點,出現徇私舞弊的情況。研究所選派的就是尚揚。
等到了下午一點半,人還沒來,尚揚納悶地出來看了看,正好看見隔壁辦公室的負責主任被專人帶走。
這才知道,原來不是讓各單位自己選派,而是人家來隨機抽一個主任去監考。
玩抽卡遊戲從無歐氣的尚主任,到了職場上竟也還是抽不中,他在門口站了一下,驟然喜上眉梢,拿出手機當場訂機票。
傍晚下班時間,西北某省公安廳大門外。
門崗警衛:“你好,找誰的?這裡不能隨便進。”
來人出示了證件,警衛看過後朝對方敬禮,又要打內線電話。
“我不進去,沒公事,”那人道,“我在門口等個人。”
警衛客氣道:“要不您到警衛室坐著等?”
對方說:“不用,我叫他出來,很快就走。”
這人正是一下飛機,就趕到這裡來等對象下班的尚揚本人。
金旭去北京幾次,凡遇工作日,必定會去尚揚單位門口等他下班,寒意刺骨的冬天等過,楊柳絮紛飛的春天等過。
尚揚出門看見他在門口,能感到一種笨拙而樸素的浪漫。
今天就依樣畫葫蘆學一回。
大院深處的檔案室裡。
金旭對著電腦敲鍵盤,還在歸檔那些陳年刑案,文檔乾淨整潔,他的表情一塌糊塗,滿臉暴躁,誰看見都忍不住擔心他分分鐘要放火燒了檔案室。
小張關了電腦,收拾東西要走,小心地觀察了那個男人片刻,出言道:“金隊,你三天沒回家了,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周末也彆來了。你看見通知了吧?這周末檔案係統升級,今晚十二點開始,要四十八小時,都不能正常存檔,你正好休息休息吧。”
“一升級要浪費兩天,”金旭敲得鍵盤劈裡啪啦,道,“耽誤我的事。你走吧,我把這一卷搞完就走。”
小張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