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走,薛停雲靠在椅背上喝水,又忍不住笑,有點懷念自己讀碩博那幾年的生活,他導師也愛罵人,他也曾被罵得很難堪,當麵忍著,一出去就找地方嗚唧唧地掉眼淚。
當時每天都感覺實驗好他媽難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文,成為一名科學家的路為什麼這麼坎坷,導師能不能彆罵可憐弱小的我了。
現在再想,那時候可真是太好了,一鼓作氣地朝前衝,竟然能有那麼大的衝勁。
自王子燁離家進組以後,他這邊每天也忙得四腳朝天,實驗室、教學區和家,三點一線,多餘的時間一點都沒有,想去探班也挪不出空來。
這麼忙,朝前走的動力卻好似不強,常常隻覺得累,有時候甚至還有點懷疑,現在做的這些,到底是自己真的想做,還是和那位不對付的海歸pi在較勁。
被薛停雲懟跑的那個關係戶同事,現在跟著他的海歸pi族叔去做項目了,自己水平不行,爛泥扶不上牆,靠裙帶關係去彆人團隊裡喝口湯。
薛停雲有沒有當麵嘲諷過他,結果好像也沒差,嘲了個無用功,諷了個寂寞。
晚上回家又很晚了,家裡空空蕩蕩,對門房間關著門。
薛停雲進去走了一圈,開窗通了通風,看王子燁的床好像很軟的樣子,便躺了上去,確實很軟。
想王子燁睡這麼軟的床,怎麼能睡得人那麼硬,身體硬,筋骨也硬。
本來他隻是想躺一下,差點就睡過去,被電話吵醒了。
來電人:易坤醜男。
後兩個字,是上次見麵後,易坤被王子燁稱呼作“博士帥哥”,讓薛停雲非常不爽,特意在通訊錄裡找到易博士大名,加了二字後綴。屬於一種電子施法。
薛停雲:“誰?”
易坤:“……”
那次飯局鬨得很難看之後,易坤一直沒有聯係過薛停雲,大概對當麵讓人家男朋友下不來台,也感到一點子後悔。
“我。”易坤極力裝作沒事發生過一樣,道,“不要裝蒜。”
薛停雲道:“哎喲嗬,我說是誰呀,這不是出師未捷怪社會的互聯網夭折新貴,易坤大人嗎。”
易坤:“……”
被薛停雲結結實實陰陽了一頓,易博士自知理虧,忍住沒生氣,道:“薛老師彆跟我一般見識,要不您劃下道兒,說怎麼著,我就怎麼著。”
薛停雲道:“來我老婆麵前,磕仨響頭,跟他說你知錯了,他說原諒你就算完了。”
易坤爽快道:“行,改天上門負荊請罪,咱王老師哪天方便?”
“等通知。”薛停雲道,“他出門拍戲去了。”
收工回到酒店的王子燁,一手刷牙一手拿著手機,給薛停雲發消息。
寫了句“在乾什麼?”感覺很無聊,又刪了。
又寫了句“我收工了,你下班了嗎?”感覺更無聊,還是刪了。
薛停雲這邊問易坤:“你女朋友還是影視公司那個嗎?”
易坤道:“是啊,沒分,各方麵都還挺合拍的。”
薛停雲有些納悶:“我奇怪很久了,你創業失敗以後,就瘋狂換女朋友,這是什麼心理?”
“很瘋狂嗎?”易坤道,“七個月一共多了兩個前任,不算太多吧。從前忙,顧不上,現在有錢有閒,就想好好感受下愛情。”
薛停雲道:“可以可以,注意身體。”
易坤在那邊笑,反問道:“我也奇怪很久了,以為你會單身一輩子,怎麼突然家裡就有大美人了?”
“運氣好。”薛停雲避開了這個問題,道,“上次你女朋友說,我老婆要拍的影視劇項目不太好?”
易坤有點忘了,說:“我給你問問。”
他跟薛停雲扯著閒話,給女朋友發微信問了,一會兒回了話,對薛停雲說了個大概,確實不是什麼好項目。
薛停雲聽他轉述了情況,投資方霸道,製片人傀儡,導演骨頭軟……聽了就很煩。
易坤道:“你怎麼不給他找找關係?咱媽老資格,麵子大,去給他找找熟人啊,到張藝謀陳凱歌那裡演個配角,鍍鍍金唄。”
薛停雲道:“咱媽沒這麼大麵子。”
是真沒有。即使有,他也不好去求。
他們家裡的親子關係很和睦,但有點親情以外的特殊氛圍。
家裡三口人,三個職業,有一種很微妙的鄙視鏈。這不是薛停雲建立起來的,是從他進少年班時,就明確感受到,長輩們自發認定的,科學家>書法家>演員。
他找一個演員談戀愛,對父母的打擊一度非常大。
以至於他當時出櫃出得非常順利,父母聽說他愛上了美男,幾乎毫無波瀾,隻顧著追問:找了個男演員談戀愛?為什麼想不開要找個演員啊?
至於演員是個男的,相比較反而不是很重要。
酒店房間裡,男演員還在一手刷牙一手發微信。
寫了刪,刪了寫,牙齦都要刷薄了,刪掉的字數之多,寫文慢的網文作者看了都想哭:你不要了能不能給我?怎麼好這樣奢侈浪費?
真不知道他是給薛停雲發微信,還是給薛定諤發微信,量子力學也很難解釋這份羞澀。
薛停雲和同學打完電話,看到手機裡一條嶄新的消息。
“拍戲無聊,有點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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