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待歸人(2 / 2)

鬆嶺的來信確實讓他亂了心神,於是一晝夜奔波而來,但眼下的這道門檻卻真真切切提醒了他,彆過去,確保她平安就好。

候在屋外的鬆嶺和竹霧幾個並沒有等多久,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屋內的人便已經邁步走了出來,隻是誰也不知道方才他心中進行了怎樣的天人交戰,最後望而卻步,終究沒有越足。

裴居敬容色淡漠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異樣,步履輕緩地沿著回廊前院走去。

他身上的墨色衣袍,其上是銀線繡就的雲紋,在光影下行走間似月華浮動。鬆嶺跟在身後莫名覺得這個高大的背影在今夜顯得格外蕭索孤寂。

主仆三人一路沉默,直走到前院,裴居敬開口道:“一會叫看治的大夫過來回話。”

竹霧應了聲,轉身去傳人。

鬆嶺跟著走進堂屋中,裴居敬才又叮囑:“病中的人容易多思多想,你回頭給後院的那幾個知會一聲,我回來的事情不必說與瑤瑤知道。”

“屬下明白。”

鬆嶺等著裴居敬在上首的扶手椅上坐定,從侍女手中接了茶盞轉奉給他。

裴居敬接過,示意他也落座,隨口問道:“這邊的情形如何?”

他問的是筠州府官員聯合鄉紳侵占百姓田產的事情。

大榮立國之初,在戶籍和田畝賬冊的管理上仍舊沿用了前朝的舊製,雖然後來幾任皇帝相繼對其進行了修正,但延續至今,個中弊端已然成了沉屙頑疾。

戶籍管理淩亂,賦稅征收自然就沒了根據。尤其自今上登基以來,地方州府逐年報送給朝廷的人均田畝數量越來越少,人口數額卻越來越多。

按著大榮朝以人丁征收賦稅的製度來算,加諸在百姓身上負擔逐年加重,儼然已經到了不可承受的地步。而相對應的,不用交納賦稅的皇親貴族的土地田產卻日益增多,有心懷不軌者甚至滋生了圈地自治的念頭,這也是幾年前寧、齊二王之亂的原因之一。

所以裴居敬避世幾年後突然被皇帝召回登閣拜相,朝中一些老臣的猜測其實不錯,正是為了新政改革。

賦稅新政涉及一眾貴族勳親和朝中大員的利益,一經推出便阻礙重重,以裴居敬為首的改製派隻好采用緩慢迂回的政策,先從戶籍製度的管理入手。

這次朝廷派了巡撫前來查訪戶籍,鬆嶺便奉命跟過來暗中調查侵占田產之事。

他將自己近期的調查結果如實稟了,隨後又補充說:“這邊官員與鄉紳互相勾結串聯,自成一派,而且他們好似早有察覺,上下一氣嚴防死守,再要探知更多內情的話恐怕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們的人並不敢貿然行動,暫且蟄伏了下來。”

“你做得很好,自古有皇權不下縣之說,那些鄉紳宗族的勢力盤根錯節,我們的手伸不到那麼遠,看如今的形勢也隻能先緩一緩。”

裴居敬輕啜了一口溫茶,杯盞拈在手中沉思片刻,問道:“朝廷派出去的那個巡撫汪敏現在到了何處?”

鬆嶺回:“昨日的消息,說是車馬過了曲河,現已經到了容州府地界。”

“容州府?”

“正是,容州府那邊是壽王的封地,大約是壽王殿下早打了招呼,柳峰來信說汪敏大人到時,是壽王府上的上史親自去迎接的。”

裴居敬垂眸,燈燭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冷峻淡漠的麵容上顯露著長途奔波帶來的倦色,但儀態依舊齊楚端直,從容雅正。

他沉默等半晌,不見鬆嶺再開口,於是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案上,緩聲道:“容州府,壽王,所以你派出去的人還跟著?”

鬆嶺如實道:“還跟著。”

裴居敬聞言抬眸看了過來。

若是旁人對上這個眼神可能並不覺得什麼,尤其放在這麼一副皮相絕佳的臉上,頂多就是有點冷淡疏離,看著不大好相處罷了,但在鬆嶺看來,這已經算得上是責問了。

他不禁心中一怔,旋即猛地明白了過來——

壽王是皇室宗親中為數不多支持新政改製的,且這次汪敏巡視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