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塵起對上了一雙全不是亂世中人該有的眼睛。
不、它甚至不屬於塵世間。
衛塵起視線順著眼睛往下,落到那開合著似乎說著什麼的嘴唇。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湧出的血液和唇齒間的血跡融為一體,他低低地、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
方暇本來以為自己要帶著一個昏迷的傷號荒野求生,但是傲天不愧是傲天,那麼重的傷勢,居然第二天天剛剛亮就醒了。
傲天醒著的狀態方暇可不敢上去試試他到底有沒有在繼續發燒,不過看樣子不像是有,他到底還是問了一句“有沒有事”,得了一個“無礙”的回答。
方暇本來是放下心了,但是得了這句話,心裡又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真沒事?
對方那傷口可是他親自包紮的,傷的多重他心裡有數,這種傷不說在醫院躺上十天半個月,也要七.八天了,總歸睡一覺起來是不可能活蹦亂跳。
但是傲天的表現可不是這樣。
當然並沒有字麵上的那個“活蹦亂跳”,隻是任誰看衛塵起現在的模樣、都不會覺得這是個傷號。
方暇唏噓了一會兒“不愧是傲天”,但是一起身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
方暇:!
他表情扭曲,一時之間什麼感慨也沒有了,隻剩下生氣。
那“一刀”和“一口”!
看見了吧?!傲天剛才絕對看見了!!
他肩膀上那麼大一道刀口子。
雖然係統說了沒事,但是傷口上粘了布料的慘烈結果,他之前在給傲天處理傷勢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有這麼個前車之鑒在,方暇可一點兒也不想重蹈覆轍,就算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他硬是把傷口露出來了。
不過後來傲天醒了,再那樣就有點影響不好,再加上已經結痂了,方暇又老老實實的把衣服套回去了。
——絕對不是因為沒有傲天的八塊腹肌。
好吧、確實沒有八塊。
但是,努力繃一下,腹肌還是有的!!
雖然肩膀上的傷口不好露出來,但是他手指上還有一排明晃晃的牙印呢。
方暇:罪證!全都是罪證!!
都結痂了,還能看出當時血淋淋的樣子!可見當時下口有多狠。
方暇拿著這個牙印在傲天跟前晃了好幾遍,成功地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衛塵起稍稍遲疑:“是……我?”
方暇:當然是你!!
這邊就兩個人!要不是“你”,難道是他自己沒事把手指當豬蹄兒啃嗎?!
方暇努力克製住自己瘋狂點頭、一通輸出的欲望,非常矜持地答應了一聲。
衛塵起的視線久久地落在那印記上。
他想到了“夢”中。
不,那大概不是“夢”。
血珠從雪白的衣料上滴下,無法在上留下絲毫痕跡,宛如白宣上無論如何都繪不上的紅梅。
可這次、他留下了。
留下了痕跡。
……甚至不僅僅留在衣料上。
衛塵起定定地注視著那個牙印,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啞著:“對不住。”
對方道歉這麼乾脆,反而讓方暇不好意思了起來。他開始反思到底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再想想之前包紮時看見衛塵起身上的傷勢……自己這些小傷對於對方而言,恐怕也僅僅是擦傷的程度。
想到這裡,方暇有點不自在的蜷了蜷手指。
衛塵起的視線隨著那白皙的指尖移動,那手指微微屈起,關節處的指骨越發凸顯出來,薄薄的一層肌膚通透到甚至能看見下麵淡青色的脈絡……他忍不住舔了舔犬齒上略顯尖銳的鋒芒。
方暇:?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大概是被傲天道歉的不安吧。
*
方暇本來以為接下來兩個人要荒野求生一段時間,但是衛塵起醒後沒過一會兒,他們就被後者的部下找到。雖然主帥失蹤,軍中肯定要出人來尋找,但是被找到的這麼快還是大大超乎了方暇的預料。
在旁聽了幾句對話之後,方暇才知道這些人是跟著記號尋來的,因為最後麵的一段路記號中斷,所以才多費了點時間。
方·一路扶著傲天·什麼也沒有發現·暇:?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被放到地上狠狠地碾壓,還順便踩了兩腳,他進一步沉痛地想著:這已經不僅僅是智商的問題了,自己或許還該去看看眼睛。
方暇正這麼慎重的思考著,抬眼卻和杜望之對上了視線。
四目相對,對方眼神閃了閃,稍稍往下又匆忙側開,有些倉促的移開視線。
方暇:?
這什麼意思?是怕看他看得久了被拉低智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