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暇這個知道劇情的局外人勉強看懂了這位十殿下的意圖,同為競爭對手的其他幾個皇子卻背著猝不及防的舉動打懵了。諸位皇子一番陰謀論的推測之後,覺得這招是“以退為進”,想要以此引起父皇的憐惜,於是紛紛出手,愣是在幾日之內將這道請封的折子落實了,齊心協力將這個競爭對手踢出了局。
雖是說後宮和前朝互不相乾,但是這麼大的事,當娘的如何會不知?解貴妃當其解釵披發,想要去禦前求情,卻被進宮求見的兒子攔住了。
皇子成人後出宮開府,就算是當娘的見一麵也難,解貴妃上次見商十還是幾個月之前,這會兒一看見兒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眼淚忍不住就下來了,她忙快步上前幾步將人攬入懷中,“我兒啊,怎地清減了這麼多?你受苦了!!你放心,娘就是拚著這條命不要也要給你討一個公道!”
商十再見母妃亦是恍若隔世,但這會兒聽母妃如此說,卻一個激靈,連忙道:“母妃莫要如此說!這次請封鑒州確實是兒子所願。”
他離開安京前,那位給他捎帶了一句話——
[鑒州那地方不錯,十弟覺得如何?]
如何?
鑒州偏僻、又民風剽悍,就皇子封地而言,自是極不如意的。隻是商十聽完這句話卻是渾身一鬆、如蒙大赦,知曉他這是被放過了。既然逃得一命,在地方上有什麼可挑的?況且他是巴不得離這個京城越遠越好。
商十畢竟重活一世,勸起自己母妃來駕輕就熟,不多一會兒剛才還滿臉憤憤的解貴妃就被說得動搖:奪嫡一道如此凶險,成者隻有一人,其餘皇子的下場都可想而知,如此還不如急流勇退,到最後不管誰登大寶、她兒都能得個富貴藩王。
但凡做娘親的,雖是盼著孩子功成名就,卻也同時祈求孩子平安健康無病無災,甚至對於後者更甚於前。商十從此入手,沒費多大的力氣就說服了母妃。
隻是解貴妃到底還是有點犯嘀咕。
“鑒州這個地方委實太偏了些,娘去求求陛下,封去闕州如何?那地方富庶、離得京城還近……”她這麼說著,卻注意到懷中兒子的臉色不對,忙又關切,“兒啊,你怎麼了?可是冷?都愣著乾什麼?!沒看見十殿下冷?!快去拿披風來。”
解貴妃轉頭嗬斥宮人的功夫,商十總算止住了那禁不住的顫抖。
他小聲地不知是勸慰母親、還是對自己喃喃:“鑒州便好、很好。”
他隻是想起了那位陽奉陰違,去往封地途中故意在闕州逗留數月的十五弟的下場。
最後,那位弟弟確實留在了闕州。
永遠留下了。
商十壓下那不斷翻湧的回憶,重又定了定神,對眼前的母妃道:“等兒子在那安頓好了,會接母妃過去的。”
解貴妃對兒子的孝心自然是連連應是,抬眼卻冷厲地警告了一圈周圍的宮人,讓人不許將這話外傳。
畢竟、哪有妃子被兒子接出宮的?能出宮的……都是“太妃”。
商十當然知道這第一點。
但他卻更知道,北邊的那位等不了多久了。
……
商欽也很快就收到了那位十弟前往鑒州的消息,他半垂了眼,沒什麼感情地揚了一下唇,輕慢地開口:“倒是條聽話的狗。”
不管是最初是認錯了,還是彆的什麼緣故,阿暇現在是他的,正陪在他身邊。
——不該出現的東西,就應當滾得遠遠的。
*
商十之後,又有幾位皇子請去封地。
裡麵有本就是被卷進來、對爭權奪利之事不甚熱衷,這會兒看見還有這麼一條退路連忙有樣學樣,但是更多的是在爭奪之中陷入頹勢,然後被對手打壓、敗離京城。
以商十動身去鑒州為始,南方的黎朝朝堂又是風起雲湧,等到了這一年翻過去,還留在京中的隻餘下了三位皇子。誰都知道最後的贏家要從這三位中生出了,隻是還沒等朝堂中的諸位大臣從這個充滿肅殺味兒的年節裡緩過來,某一日一早起來,居然就猝不及防地變天了。
這日早朝,大臣們赫然發現,龍椅上坐著的不是那位因為這些年的折騰早早生出滿頭白發的黎帝,而是五皇子。
大臣們麵麵相覷,旁邊的帶刀侍衛虎視眈眈。
不過一會兒,他們便從新帝的旨意中知曉,黎帝連同京中的另外兩位皇子都於昨夜“病逝”。作為京中唯一留下的皇室之人,這位五皇子便順理成章地登基了。
這種名不正言不順,明眼人都能看出貓膩的登基自然引得各地口誅筆伐。早先被排擠到封地的皇子也在籌備勢力、準備討伐這位大逆不道的新君。
但是卻有人比他們更快一步。
早在各地皇子還在招兵買馬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揮師南下——便是那位已經在北地經營許久,幾乎被黎朝朝堂遺忘的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