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孤鳴倒是留到了最後,一直等到人走完了,才緩步上前深施一禮,“夫子。”
見是這個讓他頗為滿意的學生,劉夫子臉上的神色才稍稍緩下,他點了一下頭,示意他有何事直說。
楊孤鳴似是躊躇了一下,才下定決心一樣開口:“就學生這幾日去聽的課,方夫子學問是極好的,不僅熟習經學,就連政事上也頗有見地,隻是為人豁達些、不拘小節。夫子……恐怕是對方夫子有些誤會。”
楊孤鳴因常上前請教探討,對劉夫子還是比旁的學生更熟悉些,他知曉劉夫子雖嚴厲,卻實在麵冷心熱,平素也最敬重有才學的人。而方夫子雖然年輕,但是學問卻已經極好,課堂上各種名家典籍信手拈來,講起學來也是旁征博引,絕非一開始書院裡傳言的那等走後門來的人。
楊孤鳴覺得劉夫子到現在對方夫子還如此不喜,應當就是聽信了那些謠言,所以才產生了諸多誤解。
聽得學生這話,劉夫子卻隻冷冷地哼了一聲。
誤會?能有什麼誤會?!
有如此天資卻不好好治學、以期更進一步,反而整日家和學子們鬨成一團,如此能有什麼進益?——荒廢!都荒廢了!!
再者他那課上都是什麼荒唐樣子?!學子竟然當堂隨意插言,師長沒有師長的樣子,學生沒有學生的禮節,尊卑不分、長幼不明,動輒笑聲傳於舍外,哪有半點治學的嚴謹?!
——半點體統都沒有!
楊孤鳴看劉夫子這個表情就知道這誤會還沒有解開。
他本想再勸解幾句,就比如說讓劉夫子聽一聽方夫子的講學,便自然真相大白、謠言不攻而破。隻是話到嘴邊,又想起方夫子那彆具一格的教學方式,隻能重又咽下去,依照兩位夫子的性格,恐怕劉夫子真去聽了才會弄巧成拙。
而另一邊,那些恨鐵不成鋼的話,劉夫子到底不會在學生麵前說。
雖說他的年紀確實可將那個新來的夫子視為晚輩,隻是到底都是在書院當夫子的,那小兒本來就在學子麵前半點威嚴也沒有,他若是這麼教訓了,豈不是越發令人難以自處?隻能憋著這些閒氣,回家同老妻嘮叨兩句,卻免不了還被念叨“淨管些閒事”。
也因此這時候,劉夫子隻淡淡地抬眼掃過去,“你還不去問經舍?再晚可隻能站著了。”
楊孤鳴怔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壓著聲解釋:“守澈幫我去占位置了,我趕在開課前過去就是。”
劉夫子又冷哼了一聲,甩了一下袖子轉身就走。
碰了一鼻子灰的楊孤鳴:“……”
他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有那麼一點迷惑地眨了眨眼:劉夫子怎麼知道去晚了隻能在後邊站著了?
隻是到底不及深想,楊孤鳴看了眼外麵已然空蕩起來的小路,忙急匆匆地往旁邊的學舍趕去。
*
這位新來的夫子自然是方暇,他這次降落世界時不知道怎麼出了點問題,直接摔暈在應屏山的腳下,被書院裡的學生救了回來。鑒於那個三無合同和小傻子係統都無法給他解決身份問題,而這次的世界背景又和平安定,不像第一個世界一樣是個到處流民的亂世,方暇這說不清的黑戶狀態隻能用起了老前輩們的傳統藝能——失憶。
好在這個書院的山長是個善心人,見他無依無靠又無處可去,本來打算收他當書院學生,讓他半工半讀地現在書院呆下去,但一番考校之後、直接拍板聘請他當了夫子。
方暇上個世界畢竟也是跟著皇子陪讀了那麼些年,雖然黎帝對兒子的教育並不上心,但是能為皇家請來當先生的,身上的學問必然是當世頂尖,單就教育資源來說絕對是特級水平的……就是教學水平有點一言難儘。不過也因為這個,方暇為了讓小商欽跟上功課,在係統商城裡買了許多資料惡補基礎,然後再轉過來教小商欽,也還算是攢下一點教學經驗,這會兒臨時上陣,倒也不是那麼懵逼。
至於楊孤鳴所說的“學問極好”,那實在是過譽了。
方暇還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跟專門搞學問的肯定是不能比。
楊孤鳴能生出這種錯覺,一來是這應屏書院實在不是大書院,裡麵的先生也沒有什麼大儒,對比起來倒顯得方暇成了矮子裡麵□□的將軍;再者就是,係統的基礎資料是電子歸檔的,方暇相當於隨身帶了個搜索引擎,被學生問起來自然答得飛快,到是陰差陽錯給彆人留下個博聞強識的印象。
但是對方暇本人而言,情況並沒有那麼友好。雖然工作非常順利,他開的課出乎意料的受歡迎,大有成為這個書院明星講師的架勢,但是他來這個世界又不是為了工作的。
在繼第一個世界的“社死開局”、第二個世界的“含淚當鬼”之後,在最後一個世界,方暇遇到了一個更大的問題——他找不到傲天3號!
連目標人物都找不到,他想要做任務都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