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流】的失態似乎隻有那麼一瞬間,那句喃喃之後,他的表情已經恢複了以往。
他仍舊是那副帶笑的樣子,甚至還滿臉歉然地解釋了一句,“我沒料到,夫子竟是如此想的。”
“問心無愧……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真是難極了。”
【楊明流】臉上露出像是十分感慨的神情,接著又歎息,“想來這位前朝武帝還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方暇:“……”
雖然他剛才那番話確實存著“說服【楊明流】、給自家崽正名”的心態,但是這人態度轉變得這麼快,總叫人覺得心裡怪不踏實的。
這種明明非常牆頭草的行為,偏偏被他說得這麼一臉真誠,讓人不禁去想他就是打從心眼兒裡這麼覺得的。
不過方暇可一點都不認為事實就是如此。
方暇對【楊明流】雖然沒有那麼深刻地了解,但也深深知道這人沒那麼容易改變想法,起碼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改變立場。
這會兒對方這麼順著他說話,方暇的第一反應就是——有、陰、謀!
當即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楊明流】自然看出了方暇的態度,他似乎是有點無奈,“夫子不必如此。”
他又正色:“夫子今日這一番話實在是振聾發聵,明流近來多有困宥之處、險些步入迷障,多虧了夫子指點迷津,才不至於深陷泥淖。”
方暇:“……”
這話說的真好聽,態度也真真誠,他差點兒就信了。
差一點兒。
冷靜下來之後,方暇越發警惕了。
【楊明流】這下子是真的想歎氣了。
他甚至都想摸摸自己的臉,看看自己這會兒是不是一副騙子相。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楊守澈這張臉的問題——真是太過年少、難以取信於人。
【楊明流】這次還真的是真心實意道謝的。
有些事當深陷其中時,縱然他也要陷入“當局者迷”的困境,便是差得那旁人一兩句點播,隻是許久都沒有人敢點撥他了。
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事變時移,他確實再也回不去當時年少。
但問及過往種種,他卻也未曾悔過,每一步都是他走的道。他隻是欠了些運氣,不像少年“楊守澈”一般,有一人始終如一地站在他的身側。
這麼一想通了,身上的枷鎖一輕。
【楊明流】陡然生出一種預感,這次、他真的該走了。
隻是看著對麵仍舊一臉警惕的青年。
為什麼警惕?
當然是擔心他的存在於那小子有礙。
他突然有點嫉妒那小子的好運氣了。
自己“幫”了那小子那麼多,最後稍微討點利息、不過分吧?
【楊明流】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兀地輕笑了起來。
朗月清風,枝頭新雪。
方暇被這笑容笑得晃了一下神,回過神來之後,深深覺得那笑裡充滿著不懷好意的意味。
不過這會兒功夫,【楊明流】已然開口。
“先前楊守澈問我可有心願未了。”
他注視著方暇,眼睛彎了彎,“在下這兒確實有一心願,倘若了卻了,說不定就要從哪來回哪去了。”
對比楊守澈平時的守禮克製,【楊明流】這會兒的注視實在有些直接了。
雖然被看兩眼也不會少塊肉,但是在這目光下,方暇還是忍不住頗不適應地偏了一下頭,心底又納悶兒:不就是被看兩眼?他又不是這個時代的大姑娘,還不能被看了?!
這麼想著,方暇又盯著人看了回去。
【楊明流】也沒曾想,自己居然會得到這麼一個有意思的反應。
他眼底略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多大的變化,而是接著:“不知方公子可願幫我了卻這個心願?”
說實話,方暇一直覺得被【楊明流】叫“夫子”怪怪的,但是這會兒被他一句“方公子”叫得更難受了——還不如叫“夫子”呢?
不過,現在比起糾結這一些細節來,方暇的關注點落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這個心願了結,你就願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