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箏下意識抖了一下，手上的鏤空熏球就那麼掉到了地板上，“當啷”一聲，濺起一片香灰。</p>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沉默後，質問的聲音終於傳來。</p>
“聶箏，你背著我製香？”</p>
崇漸知聲音沒什麼起伏，隻輕輕抬了抬腳，便踩在了那熏球上麵。</p>
聶箏喉嚨一緊，那一聲“哥哥”便不受控製地從嗓子眼裡滑了出來，她朝前一撲，一手拽住崇漸知熨帖的褲腳，另一隻手則握住哥哥的鞋尖。</p>
抬頭，目光懇求地望著麵前高高在上如神祗般的男人，除了懇求……還有些其他複雜的情緒，剛剛夢境的碎片湧上腦海，她臉驀地紅了。</p>
一年沒見，崇漸知仍舊是那副冷漠矜貴、生人勿近的模樣。他微微俯身，額前落下的幾縷碎發正被瀉進窗的夕暉染上淡淡暖色，精致俊秀的五官如同用最精湛工藝雕刻出的石塑一般，巧奪天工卻毫無感情，還有那雙金絲框眼鏡，和夢裡的竟然……一模一樣。</p>
聶箏下意識晃了晃神。</p>
崇漸知用了七分力氣，腳下原本圓潤的熏球便被他踩變了形，香灰落在聶箏的手上，仿若還有溫度一般，燙得她縮了縮手。</p>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枚熏球，和母親生前送給自己的那枚很像。</p>
崇漸知用了七分力氣，腳下原本圓潤的熏球便被他踩變了形，香灰落在聶箏的手上，仿若還有溫度一般，燙得她縮了縮手。</p>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枚熏球，和母親生前送給自己的那枚很像。</p>
崇漸知俯身下來，從懷裡掏出手帕，輕輕掃了掃鞋尖被濺上的香灰“我有沒有說過，不讓你再碰香？”</p>
“說過……”聶箏聲音微微顫抖，還透著幾分心虛。</p>
“所以。”崇漸知扯了扯黑色絲綢襯衫領口，解開了最上頭的扣子，“為什麼不聽話？”</p>
“我……錯了。”</p>
幾番掙紮，聶箏還是認了錯。</p>
她無法反抗崇漸知的專製，更無法控訴他不該如此限製她的自由，因為……她欠崇漸知的實在太多。</p>
崇漸知終於抬起了腳，看著聶箏蒼白的臉色和不住顫抖的雙手，他脫口問道“怕我？”</p>
聶箏思忖片刻，搖了搖頭。</p>
這答案並不像是真話。</p>
崇漸知覺得不痛快，他撿起已經被踩得有些變形的熏球，下一秒，便扔進了燃著火的壁爐中。</p>
“聶箏，你知道的，隻要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會毀掉。”崇漸知語氣輕描淡寫，卻威懾力十足，“再有下次，你試試看。”</p>
崇漸知離開了，聶箏的心卻似凝在了終年不化的冰層裡，無法消融。</p>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崇漸知，他喜怒無常，對自己的容忍度幾乎為負值，大部分時間裡，自己做什麼都是不對的。</p>
她在這裡，隻是為了還債而已。</p>
八年前，崇漸知的父母，也就是她的養父母，帶著她出門。高速路上，一輛貨車忽然失控朝前方轎車撞去，轎車被撞得失去控製，向右側車道翻倒，並引起多輛汽車發生事故，那其中就有他們一家。</p>
車禍發生瞬間，養母拚命撲向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所有劇烈的撞擊。</p>
聶箏隻受了輕傷，而養父母卻因內臟破裂，失血過多，搶救無效身亡。</p>
臨死前，養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握住崇漸知的手，讓他好好照顧聶箏，不要讓聶箏再變成一個沒人要的孤兒。</p>
崇漸知也曾真心將聶箏當成自己的家人，對她無微不至地照顧關懷。</p>
直到五年前，崇漸知在那場車禍僥幸生還的司機口中得知，那天明明可以逃過那場意外的。</p>
是因為聶箏落下了東西，堅持要回家去拿，才發生悲劇。</p>
崇漸知恨極了聶箏！</p>
聶箏永遠忘不了，崇漸知滿是恨意地看著自己，卻又用最冷淡的語氣說“你害死了他們，這輩子，你都要用來贖罪。”</p>
養母曾是有名的製香師，聶箏被領養回家後，便跟著母親學習製香，她有天賦，感興趣，從小便立下誌向，要成為像母親一樣的製香師。</p>
這場車禍之後，崇漸知便不許聶箏再碰香，他將聶箏當做仇人，不允許她去玷汙母親生前最愛之物。</p>
原本縈繞在家中的木質香氣再也消失不見，聶箏變成崇漸知的掌中之物，除了贖罪，她再也找不到自己活著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