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平拱了拱手,恭敬的答道“回大人,查案的第一步是勘驗現場,通常現場可能會留下關鍵的證據,比如鞋印、指紋等,不過張典史已經勘驗過現場,並沒有帶回來這些證據,就算現在再去,隻怕案發現場也已經被破壞了,找不到什麼有效證據了,不過既是尖殺案,那凶手應該會留下許多線索在屍體上,所以學生以為,要想找到確鑿的證據,就要找仵作驗屍。”
一聽驗屍大家都是倒吸一口涼氣,請忤作驗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死者為大的觀念根深蒂固,要說服家屬同意驗屍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忤作都是由賤民充任,他們沒有單獨驗屍的資格。
所以驗屍現場必須有衙役,以及官員指派的人來監督。
陳應龍能信得過的人有誰?無非就是現在屋子裡的這些人。
最後,真正有驗屍技術的忤作並不好找,一般有這種技術的人都被府衙,州衙這些上級部門給征用了,
漷縣隻是個下等縣,想找一個懂驗屍的仵作何其困難。
趙誌尚此時已經一臉冷笑“黃口孺子,僅憑一張利口說教,驗屍豈是你說驗就能驗的?且不說驗得成驗不成,就算被你驗成了,就一定能驗出鐵證嗎?到時候驗不出罪證,你如何跟死者家人交代?如何對期盼嚴懲王榮和夏菊的父老鄉親們交代?”
說著他又向陳應龍一拱手“大人,這種不知輕重的黃口小兒才不堪大用,以危言聳人聽聞,亂人心神,請大人儘快將此人驅逐之,遲則為禍至深啊。”
陳應龍神色陰沉,他到不是怕驗不出東西來。
對他來說,真要是驗不出東西,就把事情推到侯平頭上,再將他逐出衙門就足以平息民怨。
如果家屬還是不滿,那就自己去找侯平的麻煩,與他無關。
實際上他此刻更多的是擔心這件事能不能辦好,又要找誰去辦的問題。
陳忠、陳義都是家裡的老仆,他們可沒本事辦好這件事。
再看看趙誌尚狗急跳牆的樣子就知道,他也沒這本事。
難道自己去?
可是自己能行嗎?
再說驗屍這麼晦氣的事情,自己堂堂縣令,又怎麼能親自去監督?
陳應龍為難的看著幾名師爺,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順安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不過誰去監督仵作卻是難辦,眾位都是我陳某人的心腹,本縣初來乍到,能相信的人隻有諸位,誰願意擔此重任?”
侯平剛才下意識的就說出要驗屍的話來,說完後他才想起現在身處的環境,不禁有點後悔。
這在後世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但是放到現在可是要承擔極大風險的事。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保住飯碗,說不得也隻能拚一拚了。
“大人,這驗屍即是學生提出,自然當由學生承擔,不過學生人微言輕,隻怕跟家屬那邊的交涉會有困難,大人您看……。”
陳應龍哈哈笑道“順安才高八鬥,能有你出馬,那本官也就安心了,跟家屬交涉的事,本官自會親去,你隻需跟忤作去尋找證據便可。行了,趙先生,順安,你們就回夫子房休息一下吧,我跟兩位陳夫子在商量一下錢糧的事。”
侯平和趙誌尚拱手告退。
等兩人走的遠了,陳應龍才看了看陳忠道“陳忠,你去外麵找些人,把侯平要提議驗屍的事情散布出去,一定要讓百姓相信,是他在本官麵前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能找到真凶,本官迫於無奈才答應了他要驗屍的要求;陳義,你去跟陳家溝通一下,
他們家好像隻剩一個十來歲的小姐了吧?做主的應該是那個叫周二的管家,無論用什麼手段,一定要他們同意驗屍,本官總覺得張鵬把這案子辦得太容易,隻怕其中會有貓膩,可惜本官不懂辦案,不然也用不著受一個小小典史的氣。”
陳忠點點頭道“老爺,侯平長的其貌不揚,但他今天說的話條理清楚,我看不像是信口開河的樣子,若這案子真能被他找到真凶,您也就不必再擔心張典史了。”
陳應龍點點頭“那也得他能過了這一關再說,真要查不出來東西,本官可是保不住他的。”
……
陳家的案子突然又說要驗屍,頓時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要知道此時陳家主母都已經收殮入棺,再開棺就是對死者極大不尊重。
更何況陳家主母又是一位美貌的少婦,驗屍必然要脫光她的衣物。
在把貞節看得無比重要的大明,這更是一種嚴重的褻瀆。
一時間輿論四起。
又因王榮是本縣秀才,家境不錯,漷縣的百姓於是紛紛咒罵陳應龍收了王家錢財想為其翻案。
陳應龍也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頓時騎虎難下,幸虧提前安排了陳忠去引導輿論把事情都推到了侯平身上。
再加上中午的時候,王榮的老父親又到衙門裡擊鼓鳴冤,他這才找到借口強行把驗屍的命令發布了出去。
驗屍的地方就在陳家靈堂。
侯平帶著仵作和衙役趕到靈堂後,首先麵對的就是周二、周通父子無比憤怒的目光。
然後一個身材微胖的女孩衝來對著侯平就踢打道“壞人,滾出我家,你為什麼要欺辱我娘……。”
這個胖胖的小女孩正是陳家的小姐,侯平一臉尷尬道“小妹妹,我不是要欺辱你娘,你娘含冤而死,我是要為你娘申冤。”
陳小姐怒道“呸,大家都說你是壞人,色膽包天,想侮辱我娘屍身,不要臉。”
侯平頓時心裡一驚,這話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分明是有人想阻撓驗屍才會惡意中傷,當即凶惡的吼道“這話是誰教你說的?亂說話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