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抬頭看著他,生硬的點了點頭,這才察覺臉頰上竟滑過了一行淚。
青鬆又是慌神又是錯亂道:“姑娘怎的哭了,小的這是勸你節哀也不是,給你遞帕子也不是。”
“你細講一下裡頭的事吧。”
原來青鬆過去前,孟麗娘就差一口氣了,沈循在外屋嫌裡頭有味道不肯進去,孟麗娘本就挨不住,瞧著沈循厭棄他,連惠姐兒也不肯讓乳娘抱進來給她瞧,就連青子衿也看不下去了,可她求了句情,就被沈循以怕衝撞孩子推了去。
碧蘭急得團團轉,一個勁地給沈循磕頭,而後王氏總算是姍姍來遲,曉得這裡頭的情況,親自將惠姐兒抱到了孟麗娘的床前,這才平息了風波。
青鬆趴到屋頂上聽裡頭的聲音,大概是孟麗娘也知道自己不行了,請王氏差人將窈娘請回來,將來幫著自己照料惠姐兒,她才能瞑目。
可這話一出,就觸了沈循的眉頭,他哪裡還想再看到窈娘,如今恨不得窈娘在外頭被千人騎,萬人枕。
這話趕話的,竟然將窈娘已求王氏將惠姐兒托給青子衿帶的事講了出來,孟麗娘彌留之際,腦子卻不混沌了,哪裡不知道自己被屋裡這些人欺瞞。
屋裡,王氏看著孟麗娘隻睜大著眼睛流淚,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歎息道:“你也彆怪人家,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吧。老天爺要你的命去,才有了你今日的造化。”
孟麗娘哪裡肯應這句話,她本是嫡女,自小就被母親抱在膝上寵著,大哥每日散學回來都會帶小玩意兒回來逗她開心。後來連同窈娘也隻能像丫鬟一樣伺候她,滿府的人都要捧著她。
母親在她及笈那年就托人為她說了親,那時母親說,沈府出自江南富紳,向來是家風嚴謹,尤其玉京這支,後宅最是乾淨。都說兒肖父,她想著既然公爹屋裡就隻有一個妾室,後宅是婆母當家做主,將來等她掌家時,也是如此日子,自然是不錯的。
後來沈府門第因那位寡言冷臉的三叔入閣,一時間水漲船高。本該走到納吉的流程,卻不見沈府來人,她心裡頭是怕極了。那時她並不知道自己嫁的郎君竟然是流連青樓,色欲熏心的,也不知道自己嫁進來竟會受這樣的蹉跎,竟然還求了菩薩月老,隻求這姻緣穩當。
還是母親得力,出去遊說一番,各府的夫人明裡暗裡都給沈府拖了話,後來是公爹講義信,拍板下來讓她能如期嫁進來。
可父親聽聞此事,竟然來信說要將窈娘也陪嫁進來,她看著出落亭亭的窈娘,恨不得要她去死,要她碎屍萬段。
“窈娘……窈娘,三叔那裡。”孟麗娘緊扣著碧蘭的手腕,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才將口中的話說出。
碧蘭是明白孟麗娘未言明的深意,不顧周遭的人,忙道:“少夫人放心,奴婢定會回府求老爺夫人,三老爺一定會將二小姐帶回來的。”
這話不說還好,沈循靠在屏門聽得此言,冷上露出嘲諷的神情,冷哼道:“你想將你妹妹再送來惡心爺,爺還不會要她了。”
王氏雖不知道為何孟麗娘這般執著要讓窈娘回來,但畢竟是在這個時候了,哪裡還準許沈循說放肆的話,以免將來傳出去落人口實。
“住口!”王氏回過頭神色凝重的看著沈循,而後又溫聲寬慰孟麗娘:“兒啊,你且放寬心,你既然叫我一回母親,我必然全了你的心願。”
孟麗娘不知道王氏這話是真是假,隻身在這樣的時候,她即使不當真,還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