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和致病救人倒是拿手,可要將人從夢中喚醒卻不是輕易的事。
隻能在窈娘頭上的穴位上施針道:“下官儘力。”
可再回頭時,沈謙卻已不在一旁。
夢境之中,窈娘與林氏每日一起,十分溫情快樂,直到沈謙出現在她眼前時,忽然眼中的一切全然變幻。
她不再是孩童,林氏與孟府也轟然消失,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窈娘愣愣道:“你為何要來。”
沈謙眼中的歡喜淡了些,遲疑道:“你不願見到我?”
“我娘的樣子其實我早已記不清楚,可我如今全部想起來了。”窈娘並未答他的話,卻讓沈謙心頭似一把生鏽的刀,反複割裂。
窈娘見他神色失望,這才後知後覺道:“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到我的夢中來。”
沈謙這才將她抱在懷中,呢喃道:“人不能一直沉溺在回憶裡,過往已成雲煙,不必強留了。”
玉京城的雨帶著寒冷濕氣,前幾日剛換上春衫的人,又趕緊從箱籠裡不情不願套上厚重的冬衣。
待到初五夜裡,林之和終於出了燈籠巷,他撐著傘卻不覺得冷。他實在是心驚,明明不過兩日,可窈娘的脈搏卻瞬息萬變,心中鬱結漸散,可身子也跟著垮了。
沈謙送了林之和出門去,卻站在門口沉默不語,青鬆陪著歎息一聲道:“夫人從前受苦受難,原來全憑心頭一口氣撐著,如今好不容易報仇,這心念也跟著去了大半。”
他的話有幾分道理,可沈謙知道這症結是在李氏身上,報仇雪恨本是暢快之事,偏偏窈娘才知道原來是自己害了林氏,她嘴上說著不會被李氏的話左右,可心頭卻埋下了更深的結,輕則傷心傷神,重則有性命之患。
偏偏這心結隻能靠她自己去除,連他也難開解。
“去吏部衙門傳我的話,待衙門開印就讓孟彥去太仆寺甘肅衛所聽差,平遷為主簿。”
太仆寺平日裡主要騎操馬匹之事,因而為了邊境各衛所行軍安定之便,均設太仆行以備需要,由兵部直轄,地方各司不得乾預。
雖仍屬六部的差,除了玉京城的位置,哪裡都不是香餑餑。青鬆抬眸偷偷瞧一眼,見沈謙麵色寒噤,忙道:“是,小的這就去。”
沈謙自然不是被情緒所左右之人,低聲道:“你跟他說,太仆寺隸屬兵部,本官讓他去受苦是真,卻也想他長本事立功,如何想如何做,全憑他一念之差。”
這個他自然是指孟彥,青鬆這才放心下來“誒”了一聲。兵部尚書年事已高,皇上卻不準他致仕,隻因不少開國勳貴家蔭封子弟都在兵部和都司衙門做事,其中牽扯甚廣,背後更是關係交錯,不敢輕舉妄動。
窈娘自醒來後就十分虛弱,喝了藥後又睡了過去。沈謙對著暗處招了招手,就見青竹轉瞬站在麵前。
“你去把之前照顧夫人的丫鬟帶過來,沈循那妾室問隻說是我吩咐的。”
這事倒是沒費青竹多少口舌,鴛兒那時正伺候青子衿卸下發髻,窗欞忽而被人推開,迎麵而來是她從未見過的男子,冷著一張臉指著鴛兒:“她,跟我走。”
青子衿賣進沈府多年,自然再熟悉不過這樣的神情與何人相似,忙催鴛兒:“快去,快去。”
她這般倒是讓青竹有些詫異,迎上青子衿看戲似的神情,擰著鴛兒就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