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又翻出一套看起來就很邪惡的迎神會定製黑袍換上。
喬自欣還沒走,顯然是準備在這裡等著警方。看到他換了一套新的黑袍出來,有些遲疑地問出自己剛剛一直糾結的事情:“你難道是……通緝犯嗎?”
宿星原想了想,誠懇地說:“不是。”
喬自欣剛想鬆口氣,就聽到他繼續說道:
“但可能馬上就是了。”
喬自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宿星原以前就遇到過特彆喜歡給玩家發通緝令發懸賞的npc,被追得滿世界跑,他並不確定樊玲和方沐劍是不是也是這種類型。
不過現在搜刮戰利品才是最重要的。
他把這個地方裡裡外外都找了一遍,倒沒什麼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不過那個功德箱裡倒是有許多流通貨幣,他可以去買兩件衣服防止衣物破損後被迫裸奔。
“等等!”在走之前,喬自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大恩不言謝,我是滿天星日報的記者喬自欣,如果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滿天星日報大樓找我。”
“謝我做什麼。”
他又沒救她。
不過,宿星原還是側身點了點頭,隨後便從迎神會大廳的側門離開,隱沒在深深的巷尾。
*
“有市民舉報,在市區發現了魔物?!”
還沒來得及休息的方沐劍剛剛坐下,就接到這通電話,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他頭疼地吸了口氣,隻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怎麼自從那個不明身份的獵人出現,他就突然忙得一點都停不下來了?
方沐劍一邊拿過外套匆匆披在身上,走出門去,一邊問道:“什麼情況,有傷亡嗎?目擊者是?”
“我們趕到的時候魔物已經被解決了,目擊者是滿天星日報的記者喬自欣。本來收拾殘局用不了再叫您過來,但可能……”
對麵的調查組人員委婉地說道:“解決魔物的人您比較熟悉。”
方沐劍:“……”
彆說了,他已經知道是誰了,他胃疼。
不過,喬自欣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可他之前應該沒有來過J市才對……怎麼會覺得J市一個記者的名字耳熟呢,應該是重名吧。
排山公會的事情被樊玲全部攬過去負責了,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們的恩怨比彆人想象中深,方沐劍也樂得放手,因此這次事件隻有他過來調查。
城區邊緣的居民區不太好行車,方沐劍把車停在巷口,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被警戒線圍起來的地方。
他先是看到了一輛輛趕來的救護車,還有那些被警員抬上救護車的,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袍昏迷不醒的人。
看來這次的事情鬨得有點大。
不過是壓下去還是乾脆傳出來,不是他一個負責出任務的獵人該操心的事。
“方先生好。”調查組的人來到他身前,簡單問了個好,就帶著他往案發現場走去,“通過目擊證人的描述和視頻音頻證據,我們還原出了事件原貌。有魔物潛伏在這裡暗中蠱惑人類成為它的儲備糧,還讓被他洗腦程度最深的人出去再帶其他的人進來。”
“這裡可以說是它的養殖場。”
他們踏入室內,黑紅色為主的裝潢和拉緊的窗簾讓人感到無比壓抑,房間裡充斥著一股血腥味,而一旁的桌子上則放著被碰倒的碗,裡麵似乎有乾涸的血液。
方沐劍眉頭緊皺:“信眾這麼多,它在這裡待的也夠久了,為什麼附近的魔力檢測儀沒有檢測到不正常的魔力波動?”
“我們檢查過了,檢測儀並沒有出現問題。”
調查組人員說完後,頓了頓,和方沐劍對視了一眼。
方沐劍沉聲說出猜想:“……除非,它的魔力波段和普通魔物不同。”
宿星原並不了解魔力檢測儀的檢測運作方式,隻以為是這個魔物的隱蔽屬性太高,才瞞過了獵人協會,但方沐劍卻很清楚,這裡的魔力濃度已經到了一定規模,信徒更是會時不時外出“傳教”,以他們時不時就更換的檢測儀的靈敏程度,不可能檢測不出來。
隻可能是,這些魔力根本就不在檢測儀的檢測範圍內。
魔力檢測儀這種儀器,往往用來確定哪個地區出現了傳送門、以及估算傳送門的等級,同時也具有檢測魔物的作用。
之所以沒被用在追蹤一些能力者罪犯身上,就是因為獵人的魔力就像人們的指紋和虹膜,每個人的魔力都是有細微差彆的。
而以目前研究魔力的技術,還做不到捕捉到那絲細微的差彆。
“以前的魔物,其實都是被汙染的普通人,魔力全部來自於傳送門……而這次,魔物的原型,恐怕是一個覺醒了能力的獵人。”
方沐劍上前去,魔物的屍體還沒有處理,他能夠看到那些形容可怖的屍塊,隻是看著就知道,這家夥絕對不好對付。
“隻有獵人自身的魔力和門中的魔力融合,才會讓門中的魔力具備了特殊性,從而不被魔力檢測儀所發現。”
調查組人員皺眉說道:“可由獵人變成的魔物……這還是第一例。”
畢竟大家都默認獵人對魔力的掌控高於普通人,而且覺醒了能力,應該很難被不屬於自己的魔力入侵才對。
“所以說啊,事情麻煩了。不用動腦子想就知道,由獵人變為的魔物,肯定比普通魔物要難對付的多。”
還有更嚴重的危害,那就是如果不搞清楚獵人魔化的成因,那麼就連一同出生入死的獵人,日後也很難會相信彼此。
互相沒有信任的團隊,就是一盤散沙。
方沐劍歎了口氣:“我會先向上級報告,然後回到總部和上級麵對麵彙報這件事。”
可惡啊,怎麼什麼破事都被他遇到了?那個不明獵人就不能逮著其他人霍霍嗎?
熬了三天大夜一肚子火氣的方沐劍一邊吐槽,一邊儘職儘責地蹲下身去查看幾乎布滿了高台的刀痕。
他沒和對方正麵交過手,但從這些痕跡來說,他就可以推斷對方等級絕對不會低於B級——
就算是B級,也應該是單體作戰能力極為突出的、站在B級獵人戰力塔尖的頂級戰鬥型獵人。
調查組適時補充道:“據喬小姐所說,這些都是由那名獵人一人所造成的。他原本應該也是想偽裝成信眾潛伏,但很可惜,魔物對他動了手。”
方沐劍站起身:“這甚至還不算他全部的實力。”
那家夥可是還有底牌沒亮出來啊。
不過幾天之前,普通魔物還可以逼得他用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幾天之後,他就可以在保留實力的情況下,獨自獵殺更高級彆的魔物了。
這種成長速度……實在令人感到恐懼。
“那些信眾怎麼樣了,有救嗎?”方沐劍換了個話題。
“有,但無一例外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就算醒來也可能會變得癡傻。還有就是……他們的四肢都被折斷了,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需要有專門的治療能力獵人輔助康複。”
“但神奇的是,他們並不覺得痛苦……至少儀器檢測出來是這樣的。”
聞言,方沐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然後才問道:“又是他做的?”
一個“又”字,包含了多少辛酸與無辜的頭發。
“是的。”
方沐劍:“……”
他已經可以想象出來,這些被控製的人在一邊乾擾那名獵人,然後對方毫不猶豫地幾下把他們四肢折斷的畫麵了。
但他現在已經學會自我安慰了,起碼對方沒有把他們直接殺了是吧?人還是很好的嘛!
現在,他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那名獵人能全天無休地搞事情啊?!趕完這個場子去下一個他不累嗎?人性呢?道德呢?做人的底線呢?!
他明明記得對方才剛從排山公會總部溜走吧……這中間隔了有兩個小時嗎?
隻是短短幾天就越發狂躁的方沐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才能解自己被迫加班了這麼多天的心頭之恨!
*
正在小地圖上定位地下城位置,以便追蹤的宿星原並不知道他間接給一位可憐的獵人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畢竟以玩家的視角看來,雖然手段粗暴了點,行事直接了點,但玩家是在做好事啊!他是在給官方機構打白工啊!
因此宿星原心安理得地把處理爛攤子的任務丟給了他們,自己跑地下城去了。
通往地下城的傳送門是有進入時限的,如果錯過就太可惜了,他準備趁著排山公會和獵人協會這幾天都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把J市的所有地下城清掃完畢。
當然,除了練級和完成任務,他還有其他目的——
在排山公會那裡收集到的那些資料顯示,【秘境通行憑證】是排山公會背後那個組織,在一次傳送門攻略時無意發現的。
而且,發現的地點是在傳送門更深處,出現的另一道傳送門內。
後麵他們再找了許多傳送門都沒再見過這種門中門,但玩家相信自己走到哪裡就能在哪裡觸發特殊事件的實力,更何況,秘境入口也大概是在地下城中開啟的。
J市目前一共有兩扇還沒處理的傳送門,宿星原來到其中一扇附近,找了棵樹爬上去,拿著書躺在枝椏上,做短暫的休整。
太陽光線在錯落的樹葉中穿下來,落在他的身上,很溫暖,宿星原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
兩個小時後,宿星原蘇醒。
他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查看自己有沒有掉在地上。
沒有,玩家的尊嚴保住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感受到精神和體力都達到了巔峰狀態。而且雖然智力的數值沒有改變,但他總覺得自己對精神類攻擊的抗性提升了不少,簡單來說,就是長度沒變,但容量增加了。
這又讓他躍躍欲試地想要去碰一下“卡特菲爾的智慧之書”。
結果依舊是失敗。
宿星原倒也沒失望,畢竟是早已預料到的事情。他把書收起來,看向那扇被人監控起來的傳送門。
該怎麼溜進去,這是個問題。
那就不溜了,反正他在獵人協會那裡掛在頭上的破事也不是這一件兩件了,多一件不多。
他從枝椏上輕盈地躍下來,正大光明地走到幾個看守者身邊,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各位。”
“失禮了。”
殺是殺不了,但可以綁起來嘛。
片刻之後,宿星原留下被捆在一起默默落淚的幾個看守人員,抬腳進入了門中。
……
眼睛還沒有適應門中格外明媚的光線,一道童聲就響了起來:
“嘿,你是從彆處來的外鄉人嗎?”
……有人?
宿星原朝聲源地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巧克力膚色的黑發小男孩好奇地看著他,背後還背著一把對他來說有些長了的矛。但和人類不同的是,他的頭頂長著山羊般的角,眼睛是乾淨的澄黃色,耳朵尖尖的,上麵穿著幾隻耳環。
而最重要的是,宿星原沒在他頭頂看到紅名和血條。
【名稱:阿瑞爾·庫力】
【身份:庫力族幼崽】
【狀態:正常】
庫力族幼崽?這扇門裡住著一個族群嗎?
據他了解,攻略低級的門中世界大多無腦殺怪就對了,怎麼還會有這種毫無惡意的生命體存在?
果然他對玩家的事故體質應該有更加清晰的認識的。
宿星原麵不改色地收起手中的定風波,對誆騙一個幼崽沒有絲毫愧疚之心,說道:“我是無意間迷路到這裡的,這裡的環境和我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樣,你能告訴我一些關於這裡的情況嗎?”
阿瑞爾很有警惕心,有些狐疑地問道:“可是剛剛你的手裡為什麼會握著刀?”
宿星原:“我害怕,我用來防身的。”
阿瑞爾:“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一絲被水衝刷掉了的血腥味?”
宿星原:“我剛剛拍死了幾隻大蚊子。”
阿瑞爾:“你的衣袍為什麼這麼厚重且奇怪?”
宿星原:“我從小體寒,不敢吹風,而且社恐,羞於見人。”
阿瑞爾有警惕但不多,他信了。
他皺眉說道:“你也太弱了,待在這裡被野獸吃掉怎麼辦?你那把刀那麼短,都刺不破它們的皮的。”
“而且,最近這附近還來了一頭大家夥,阿爸阿媽都讓我不要靠近叢林深處。”
宿星原虛心求教:“那我該怎麼辦?”
阿瑞爾想了想:“你先跟我回村子吧,我們族人都很好,不會放你不管的。”
宿星原點了點頭,卻對這件事持保留態度。
小孩子不諳世事不懂人類大人心有多臟,可不代表那些成年人還和他一樣對外來者保有善意。
畢竟宿星原可不覺得每一個進傳送門的獵人都是什麼好東西。
但現在也沒怪物給他打,他也就任事態自由發展了。
“除了我,你還見過其他外鄉人嗎?”
在路上,宿星原問道。
“沒有。”阿瑞爾用木棍撥開前麵擋住視線的枝葉,“我們住在叢林深處,每天都和野獸打交道,幾乎沒見過外人。你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的皮膚這麼白的家夥,你不會是得病了吧?”
他們所處的的確是一處茂密的叢林,隻不過裡麵的植物宿星原大多都從未見過,而且看起來異常堅韌。
他一邊觀察著這些植物,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阿瑞爾的問題:“可能我真的是病了吧,無藥可醫的病。”
阿瑞爾:“……”
他欲言又止,總覺得這個回答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讓人心裡毛毛的。
還沒等他把這個想法表達出來,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喊聲:
“伊露!!”
阿瑞爾麵色驟然一變:“是昆珈叔叔的聲音!”
他扔下手中探路的小木棍就朝聲源處跑去,那個速度是正常人類絕對不會擁有的,就像是一頭矯捷的獵豹。
宿星原抬眸,朝遠處看去,他無法穿過層層枝葉看到具體情況,卻可以看到血條的位置。
血條一般會待在目標頭頂七寸左右的地方,反過來說,血條下麵七寸,就是大多數生物的致命弱點,頭顱。
“昆珈叔叔!”
阿瑞爾終於趕到,在看到眼前這幅場景後,瞳孔驟縮。
昆珈腹部被一顆植物的尖刺貫穿了,右手也扭成不自然的弧度,正目眥欲裂地看著半空中被一條巨蟒銜在口中的伊露。
伊露緊咬著牙,揮動手中的尖矛猛地戳向巨蟒的眼睛,可因為身體無法保持平衡,她的矛尖一偏,隻刺中了它的鱗片。
巨蟒被些微的疼痛激怒,不再叼著她玩,頭顱揚起,就要將她吞下肚去。
“伊露姐姐!!”
阿瑞爾大腦猛地炸開,抽出背後的長矛,就要上前和巨蟒拚命!
就在伊露即將落入巨蟒口中的一瞬間——
微風,從遠處而來。
仿佛一片青翠的竹葉在悠悠地靠近,和周圍的環境完美地融為了一體,不引起任何生物的注意,包括一直生活在叢林之中的巨蟒。
然而,直到那所謂的竹葉已經眨眼間近在眼前,才能被人發覺,那哪裡是無害的、被微風送來的竹葉——
那分明是一把直衝要害而來、極儘鋒銳而沒有任何遊移的尖刀!
刀光之後,比巨蟒的鱗片更顯逼人翠意的眼瞳,清晰而冰冷地倒映出了眼前的畫麵。
下一刻。
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
再次看去,那隻巨蟒的頭顱,已經徹底和它的身軀斷為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