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媳婦(1 / 2)

在客棧休養了兩天後, 洛明蓁身上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起碼傷口不會輕易裂開了。她擔心在城裡繼續待著,很可能碰到要殺他們的人, 便急忙和蕭則搭牛車回了灣水鎮。

入了鎮子後,瞧著那熟悉的老槐樹, 還有樹下臥著的黃狗, 洛明蓁一直緊繃的情緒才放鬆了下來。而蕭則剛剛清醒, 還有些不適應阿則的身份。也不想暴露自己早已恢複心智的事情, 乾脆閉上眼, 一路上都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直到牛車停了下來, 洛明蓁偏過頭瞧著還在假寐的蕭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則, 醒醒,到家了。”

蕭則抬了抬眼, 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眼裡帶了幾分茫然。瞧著他這副睡糊塗的樣子, 洛明蓁扯開嘴角笑了一聲,捅了捅他胳膊:“睡傻了,自已家都不認識了?”

蕭則沒說話, 隻是低下頭笑了笑,傾身往前,便跳下了牛車。洛明蓁還坐靠在稻草上, 一手捂著肚子,把另一隻手伸過去給他:“快扶我一把。”

蕭則淡淡地瞧了她一眼, 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卻隻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借力將她帶了下來, 待她平穩落地後就打算鬆開手。他剛剛動了動,一隻手就搭上了他的肩頭。

他微不可見皺了皺眉,他最不喜旁人碰他。

可洛明蓁將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見他愣著不動,她拍了拍他的背,因扯到了傷口而倒吸了一口涼氣,催促道:“疼死了,我得趕緊回去躺著了,你記得走慢一點,彆扯著我傷口。”

蕭則極快地掃了一眼她的小腹,抿了抿唇,沒說什麼,隻是放慢了步子往前走著,可沒走兩步她就要喊著慢一點。

蕭則的眉頭皺得更深,洛明蓁也不好受,捂著肚子,倒抽著涼氣,龜速地往前挪動著。剛剛抬起腳,就感覺什麼東西握住了她的腰,緊接著整個人騰空而起,落入了一個緊實的懷抱。

她慌亂地抬了抬眼,就見得蕭則抬起著,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麵:“姐姐既然疼,阿則抱著你走。”

洛明蓁彆過臉,敷衍地“嗯”了一聲。雖然被一個男人抱著委實不大好,可她現在傷口一動就扯著疼,也便沒有說什麼。

感受著握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還是頗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身子。以前躺在蕭則的懷裡,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可今日被他抱著,竟然無端端地感覺到些許彆扭了。她暗暗搖了搖頭,罵自己胡思亂想,就算他外表長得再怎麼好看,那心智也是五歲,就是個小孩而已。

思及此,她也放鬆了下來,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帶抱著往院子裡去了。

蕭則一直看著前方,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便有些淡漠。

因著沒有開窗,屋子裡光線便有些暗,蕭則徑直到了躺椅旁,將懷裡的洛明蓁放了下去。披散在肩頭的長發因為他彎腰的動作而垂到了她的臉上,輕輕拂過便有些癢癢的。

洛明蓁眨了眨眼,看著蕭則近在咫尺的臉,抿了抿唇,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良久,她一臉篤定地道:“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蕭則微眯了眯眼,垂在袖袍下的手也收緊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難道她看出他已經恢複神智了?

他雖然心中有考量,麵上還是保持著懵懂的笑。

直到洛明蓁抬了抬腰,湊近了他的臉,抿著唇,一臉嚴肅地看著他,直接就對著他伸出了手。

蕭則眸光微沉,手下已經做了動作,準備攥住她的手腕。

可洛明蓁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指了指他左臉,拖長尾音“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我終於想明白了,怪不得我從剛剛看你就覺得有哪裡奇怪,原來是你臉上的花紋變了,顏色淡了好多。”

她說著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還用手指輕輕刮了刮。可除了將他的臉搓紅了些,那花紋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她抿了抿唇,一臉不解地道:“你臉上這些花紋顏色還會變淡的麼?”

她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麼胎記,而是突然長出來的。她第一次見到蕭則時,他臉上還什麼都沒有。莫名其妙地發了瘋,麵上就冒出了那些花紋。既然顏色可以淡下來,那說不準還能想辦法把它們去掉。

她是看習慣了,蕭則平日裡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可她知道,他一直對他臉上的花紋耿耿於懷。如果可以去掉,他也許可以活得更快樂一些。

起碼不會再有那麼多人將他當作異類。

蕭則麵上裝作聽不懂,眼神卻是懨懨地瞧著她,見她渾然不知的模樣,握在袖袍下的手也放鬆了下來。

洛明蓁見他這副乖巧的模樣,忍不住起了幾分逗他的心思,她拍了拍他的胳膊,眯眼笑道:“等治好了你,到時候指不定還能給你找個漂亮媳婦呢,你這麼乖,肯定能討小姑娘歡心。”

聽到她這番不著邊際的話,蕭則彆過眼,不想搭理她。

可洛明蓁卻像一個老母親一般眯眼笑了笑,兩隻手搭在身上打著拍子,故意拖長了尾音道:“都說這男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估計過不了幾年就得把你給嫁出去了,你放心,姐姐到時候一定給你挑一個最好的姑娘。”

蕭則聽著洛明蓁的調侃,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忽地仰起下巴,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反問道:“姐姐,媳婦兒是什麼啊?”

洛明蓁一時語塞,倒是被他這個問題問住了。

見她遲遲不回答,蕭則將雙手撐在塌上,身子往前傾,直勾勾地瞧著她,狀似天真地問道:“姐姐,難道媳婦是什麼好吃的麼?那姐姐身上有媳婦麼,讓阿則嘗一口好不好?”

他的話音剛落,洛明蓁便被口水嗆到了,低下頭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尷尬得隻差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撓了撓麵頰,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琢磨著要怎麼跟他解釋,慢慢地,臉都有些憋紅了。

而蕭則看到她這副吃癟的樣子,滿意地扯了扯嘴角,看她下次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他半搭著眼皮,準備放過她的時候,就見得她忽地抬起頭。上下嘴皮子來回碰了好幾次,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一本正經地道:“這媳婦兒嘛,不是吃的,也不能吃,大概就是……能陪你一起玩的人。”

她一手握拳,捶在了另一隻掌心裡上,肯定地道,“反正你要是有了媳婦兒,以後你就得給她洗衣服做飯,哄她開心,聽她話,對她好,不能欺負她,更不能讓她哭。你要是找到這麼一個人,那她就是你媳婦兒了。”

蕭則的手還撐在榻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半搭著眼皮,倒是差點被她那番言論給氣笑了。不僅不知天高地厚,還滿嘴歪理邪說。

他眼裡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麵上卻是緩緩低下頭,眉眼微挑,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細碎的霞光在他俊挺的鼻梁下投出一片陰影,讓他麵容都顯得朦朧不清,唯有清冷的聲音低低響起:“若是按姐姐的說法,那阿則的媳婦已經找到了。”

洛明蓁微張了嘴,疑惑地瞧了他一眼。

蕭則勾了勾嘴角,清冷的目光從她的眉頭掠過,一直落到眼睛上,薄唇輕啟,喑啞著嗓子道:“阿則的媳婦,不就是姐姐你麼?”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再敢亂說話,我就罰你三天不許吃糖了!”洛明蓁咽了咽喉頭,聲音聽著底氣十足,耳根子卻紅透了。

而頭頂的蕭則還在笑著,一臉單純無辜地看著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姐姐,難道阿則說的不對麼?可姐姐不是總讓阿則給你洗衣服做飯麼?讓我喂雞,讓我打掃院子,姐姐不是還經常說,我很聽話麼?”

說到最後,他眼底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隱隱帶著幾分不悅。

他剛剛恢複的時候就想起了他神誌不清時,洛明蓁對他做的那些事情。她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讓他堂堂一國之君去喂雞,還讓他為她洗衣做飯劈柴灑掃,翻修院子,甚至還屢次對他做出輕浮之舉。

若是讓旁人知曉,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夠誅她滿門。

他半搭著眼皮,沒讓她看出他眼裡的不滿。又不可遏製地想起來了自己心智不全時的所作所為,他沒忍住閉了閉眼,眉頭也緊蹙著。

他那時竟然天天追在洛明蓁身後,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成日待在院子裡逗雞養老鼠,做了那麼多丟人的事,他一想起來,就覺得額頭的青筋直跳。

洛明蓁沒察覺出他的異樣,聽到他的話鬆了一口氣,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無緣無故說那麼一番話,差點嚇死她了。原來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

她抬了抬眼,似乎是感覺到蕭則離她太近了,她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讓他離遠一點,撇了撇嘴道:“你說的跟我說的完全是兩碼事,媳婦是媳婦,姐姐是姐姐,不許亂說。”

蕭則輕輕點了點頭,轉過身便坐到了一旁的四腳圈椅上。桌麵上擺了幾根他平時用來搭房子玩的竹簽子,旁邊還放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

見著這些幼稚的東西,他眼裡閃過一絲嘲諷,頗為嫌棄地用手指撚了一根竹簽。

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會想起坐在這裡擺弄這些玩意兒的場景。一聲帶著欣喜的“姐姐”響在腦海中。他皺了皺眉,煩躁地彆過眼,不想再去看那些屬於“阿則”的東西。

他是蕭則,不是那個傻子。

也不過是瞬間,他眼中便已古井無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簽子,他的麵上帶了幾分凝重。洛明蓁應當不會發現他的異樣,再過一段時間,等那些人按捺不住,主動來找他,他就可以離開這兒了。至於洛明蓁,她一向喜歡錢財,到時候予她黃金便是。

她救過他,他自然會回報。

他還在想著,身後便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阿則,我餓了。”

蕭則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他自然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她這是想讓他去做飯,以前便罷了,如今,他絕不可能去做那些無聊之事。

他乃一國之君,不是替人燒火做飯的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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