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2 / 2)

太後眯眼笑道:“蘇美人,煮茶的水已然燒好了。”見洛明蓁沒有動作,她挑了挑眉,尾音壓低了幾分,“蘇美人可是不願烹這茶?”

洛明蓁掐了掐自己的手指,略微閉眼,隨即恭敬地低下頭:“為太後娘娘烹茶,是臣女的本分,臣女自進宮以來,承蒙您的恩典,一直未曾有機會報答您,這點細枝末節的小事,自然是在所不辭。”

她抬起頭,笑了笑,“隻是這茶藝之道,各有千秋。這白露茶珍貴,臣女不敢貿然行事,隻看太後娘娘想臣女如何做,臣女一切都聽您的。”

她說罷,斂著眼皮不再有動作,儼然一副規矩聽話的模樣。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管太後要做什麼,這會兒讓她先保住小命再說。畢竟太後想要捏死她,不跟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她原還以為這太後娘娘和善可親,現在看來比那個暴君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不過這是隻笑麵虎罷了。果真是一對母子。

話她已經說儘,隻看太後怎麼想。

太後沒說什麼,周身似有若無的威懾卻淡去了一些。她慵懶地往後一靠,單手托腮,金色指甲套輕輕點在了發髻上的芙蓉花上。

“你這丫頭還真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如此良人,我倒是可放心地讓你去照顧陛下。”她話鋒一轉,媚眼輕輕挑起,望著窗外簌簌落下的細雪,“還記得小時候,陛下可是十分依賴我這個母後,如今孩子長大了,我想關切他一二,也總尋不到機會。可他自小就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現下又病了,著實讓我這個做母後的心疼。”

她轉過臉,鳳眸微眯,直勾勾地盯著洛明蓁,“所以,你會替我看著陛下的,對麼?”

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被風擠開了一道縫隙,冷意透進來些許,冷得洛明蓁脊背冒出來細細的疹子。

她慌忙地低下頭,避開了太後的目光,沉聲道:“太後娘娘對陛下關懷備至,臣女也是服侍陛下的,自然想為陛下好,您今日所言,臣女也會銘記於心,不敢怠慢。”

太後抬了抬下巴,輕笑了一聲。她瞧著茶壺裡溢出的水,惋惜地道:“可惜了,咱們隻顧著閒聊,倒是沒注意讓這沸水過了兩轉,再來烹茶也不適宜。”她略微歎息,“罷了罷了,時辰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洛明蓁緩緩起身,向她彎腰行禮:“臣女告退。”

她說著,一直低著頭往後退,直到退出隔間才轉身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而隔間裡的太後靠在軟墊上,眼神直直地盯著牆壁上的塞北風沙圖。

她忽地輕笑了起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一回,就看那個孽種還能不能那般命大。

大雪飄飄,很快將屋簷都染成了白色,目之所及,唯有一望無垠的積雪。

洛明蓁出了博景台,一個勁兒地擦著額頭的冷汗,明明外頭飄著雪,她卻覺得渾身熱得厲害。她拍了拍自己的麵頰,還是沒有緩過勁兒來。

這太後怎麼搞的,暴君是她親兒子吧?為什麼要讓她去監視他?而且看太後那樣子,一口一個孩子,可是眼神冷得她都覺得滲人。好好的一家人,他當他的皇帝,她做她的太後,這有什麼衝突的?

洛明蓁不敢再去深想,她現在已經被太後拉上賊船,知道得越多,怕是脖子上這顆腦袋就越保不住。她趕忙止住了思緒,想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四下的風吹得厲害,身上的狐裘大氅都被吹了起來,她抬起頭的時候,一片雪花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眨一下,便很快消融了。

洛明蓁晃了晃腦袋,不行,她真得想辦法出宮。太後的話她不敢不聽,那個暴君她也不敢得罪。這件事兒基本做了就是死罪,全家掉腦袋。

要是把太後的陰謀告訴那個暴君,她也是死路一條,人家是母子,再怎麼樣,表麵關係也是擺在那兒的。暴君信不信她還兩說,就算是信了,為了遮醜,肯定悄悄會滅她的口。而太後更不用說,背叛她,還能有活路?

這事橫豎她都是一個死,隻是死的早晚而已。

逃出宮去,被抓住了,最嚴重也是杖斃,好歹還有一半的機會,總比待在宮裡等死的強。

她皺了皺眉,目光灼灼地盯著高聳的城牆。皇宮守森嚴,她要怎麼才能逃出去?之前銀杏也說過了,做了美人,除非死了,否則彆想出去。

她正想著,不遠處響起車輪碾過的痕跡,她抬眼看過去,是個拉泔水車的車夫。她忽地眼前一亮,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掌心。這倒是個好法子,躲在泔水車裡,運氣好說不定能趁機混出去。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忽地皺了皺鼻子。泔水車裡都是些剩菜剩飯和剩下的湯水,要躲在裡麵,可不得全身埋進去?一想到那個味兒,她現在就差點反胃吐出來。這弄不好,人還要被熏死在裡麵。

她趕忙喘了幾口氣,眼神跟著那輛泔水車。咬了咬牙,管它的,臭死總比到時候被人害死強。

不過這事兒不能急,她得看看這泔水車從哪兒來的,又多久會運出去,還有城門口的侍衛會不會搜車。若是一切合適,她找個晚點的時辰躲進去,就大功告成。

打定了主意,她合攏大氅,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著,卻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一直跟著一個侍衛打扮的人。

傍晚,禦書房。

蕭則坐在書案旁批閱奏折,底下一個侍衛恭敬地半跪在地:“陛下,蘇美人從太後那兒回來後,便一直在外麵散心。不過,屬下看她,似乎時不時在盯著泔水車瞧。”

執著朱砂筆的手指一頓,蕭則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泔水車,這麼個損招,虧她想得出來。

那侍衛又道:“陛下,可要現在去將她帶過來?”

蕭則將手裡的奏折擱在一旁,又換了一本,頭也不抬地道:“不用管她。”

他眯了眯眼,手裡的朱砂筆輕輕落下。

既然她想玩,那就陪她玩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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