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桃花紛紛揚揚,洛明蓁立在原地,因著刺目的日光,她眯了眯眼。手腳僵硬著動不了,可對麵那人的麵容卻越來越清晰,尤其是左臉上那一片片的暗紅色花紋。
一身白衣的蕭則靜靜地看著她,紛至遝來的行人從街道中間穿梭而過,讓他的身形顯得朦朧不清。
洛明蓁臉上慢慢揚起笑意,提著裙擺穿過人流往他那兒跑過去。腰上係著的鈴鐺輕輕晃了晃,等跑到蕭則麵前,她微微喘了幾口氣,定定地瞧著他。
不知為何,她心裡明明有很多話要同他說,可喉頭卻像是沒什麼噎住,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在蕭則清冷的眼神下,她忽地垂下眼瞼,搭在衣擺上的手緊張地搓了搓。
現在的阿則恢複心智了麼?那他還記不記得她?她可還記得當初是她將他給打傻的,那他會不會記著這件事?
清爽的風吹拂在麵頰上,像羽毛撩過鼻尖,有些癢癢的。日光打映在她的側臉,連耳垂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見。
她正糾結著,頭頂忽地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姐姐。”
洛明蓁眼皮一跳,鼻尖湧出酸澀之感,抬起頭的時候,正對上了蕭則帶著笑意的臉。
她愣愣地看著他,仿佛一下子回到在灣水鎮的時候,在那個老舊的院子裡,她坐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曬太陽,他在雞舍前喂雞。
這大半年裡發生的事情都是做夢一般。
洛明蓁彆過臉,偷偷用袖子擦去眼淚,破涕為笑:“你這沒良心的,還知道好久不見啊?我還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
蕭則勾了勾嘴角,往前一步,單手攬住她的肩頭,讓她貼在自己懷裡。卻也隻是簡單地抱了一下她,甚至連手上的力道都控製得小心謹慎。
他垂著眉眼,目光落在地上的花瓣,薄唇輕啟:“我想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壓抑的隱忍。
洛明蓁本還有些許難為情,可聽到他的話,心頭一陣觸動,鼻尖泛起酸澀,癟著嘴差點哭了。
她將眼睛閉上,整個人放鬆下來,嗅著他身上清冽的鬆香,輕輕“嗯”了一聲。
她也好想他。
想灣水鎮,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她輕輕抬手回抱住他,像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抱著他,然後帶他回家。那一次,她隻覺得這是個小孩。可現在,麵前這個人的眼神、動作,都不一樣了。
可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她的阿則。
她閉了閉眼,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兩隻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生怕他又憑空消失一般。
蕭則的眼神落在她的側臉,良久,僵硬的手指放鬆下來,暗中將她抱得更緊。
這輩子,他大概是栽在她手裡了。
哪怕她現在不喜歡他,終有一日,他會讓她愛上他的。
繁花似錦,春水潺潺,日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投映在他們的發尾、肩頭。雀鳥在枝頭來回跳躍,仰著脖子清脆的啼鳴。
洛明蓁領著蕭則回了她住的地方,她沒問他是不是恢複了心智,他也沒問她為什麼會在江南。隻將彼此當作許久不見的朋友,一道買了菜,一道回了家。
洛明蓁住的地方是十三給她找的,稍顯偏僻,左右沒什麼人家,可不遠處便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這間小院子就像從花海裡拱出來的。門口種著歪脖子桃樹,樹下是幾隻追逐打鬨的蘆花雞。
碧空如洗,幾乎快要壓到山頭,黃土鋪成的小路旁圍著幾個簡單的柵欄。
洛明蓁推開院子的圍欄,蕭則提著菜籃子跟在她身後。
“我現在就住這兒,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坐,我去給你做飯吃。”洛明蓁說著,已經準備去擼起袖子洗手。
蕭則輕輕“嗯”了一聲,將手裡的菜籃子擱在石桌上,餘光掃了掃院子。這裡的陳設很簡單,隻有幾間小木屋,院子倒是很大,左麵圍了一塊地,種著蔬菜,再往裡是雞舍。
他本也隻是粗粗打量,卻在觸及牆角那雙男人的鞋子時,眯了眯眼,手指微微收起。目光又轉向了剛剛進屋洗完手的洛明蓁,她正要過來提菜籃子。
蕭則卻看似隨意地開口:“姐姐是一個人住麼?”
洛明蓁扒拉了一下籃子裡的菜,邊思考著等會兒要做什麼,邊道:“是啊,就我一個人。”
蕭則“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眼神卻似有意或無意地瞥向牆角的鞋子。
洛明蓁正要提著籃子去廚房,蕭則卻在她之前將籃子提起,眉眼帶笑地看著她:“姐姐,我來吧,很久沒有給姐姐做過飯了。”
洛明蓁也眯眼笑了笑,隨即故作生氣地輕哼了一聲:“你這是懷疑我的手藝?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會做飯了。”
蕭則眸光漸深:“隻是我想做給你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