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2 / 2)

聽著他賤兮兮的聲音,她差點沒忍住給他一劍。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過了二十九日,過了明日,她就完成了約定,可以繼續殺他。

然而約定之日的最後一天,他不告而彆。

她在原地等了他七天七夜,他終究還是沒再回來。

第八日、九日、十日……她還站在那塊他經常躺著的大石頭旁,卻隻有一堆已經冷掉的柴灰,和孤零零插在地上的寒霜劍。

她頹然地坐在地上,任由冷雨浸濕她的衣衫。

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也是啊,她算什麼?敵人?丫鬟?不論哪種身份,他都沒有理由去在意她的感受。

是啊,她於他,左右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一直都知道的,不是麼?

但她還是不甘心,發瘋似的找他,天涯海角,山長水遠。她行過許多地方,卻始終沒能找到他。

這一找便是三年。

她讓所有人以為她已經死了,她換了名字,她像他希望的那樣,棄了寒霜劍,行醫救人。

陸尋春,尋的是春十三。

她想著能有那麼一天,她畫了最精致的妝容,挽了最好看的發髻,淺笑盈盈的問他:”你看,我現在可是你最喜歡的模樣?“

可她卻再也沒找到他,隻聽到飛花閣被朝廷剿滅,而名滿天下的第一殺手春十三也死了。

她不信,她還在繼續找他。

她想找到他,告訴他:“我還欠你最後一日,做殺手要講信譽,所以我要還你一日,然後殺了你。”

可她忘了,她這一日之約已經過去了三年,而她的寒霜劍早就棄了,她也不再是殺手,而是一個治病救人的醫師。

他也忘了。

將她徹底忘了。

眼淚順著微顫的睫毛落下,打濕柔軟的鬢發。

臥在躺椅上的陸尋春緩緩睜開眼,木窗半開,露出搭在院牆上的幾株桃花,樹葉青青,小雨未歇。

而她的手中還握著一截陳舊的黑色布料。

春十三,你到底在哪裡?

為何我找不到你?

她閉了閉眼,纖細的手指攥緊,指節泛白。

……

第二日晌午,雨已經停了,門口卻響起時輕時重的敲門聲。

小童打開門,踏進來一隻男人的黑色長靴,那人單手抵在腰上,約莫二十多歲,一身深藍色淄衣,衣擺垂至腳踝,腰間挎著的橫刀格外醒目。

而他身後跟著幾個仆從,指著小童,哭天抹淚:“官爺,就是他們,還有個女的,是她傷了我們家少爺。可憐我們家少爺不過是來尋醫問藥,她倒好,不治病也便罷了,還將我家少爺打斷了一條腿,從昨晚上到現在疼得在床上直打滾,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衛子瑜轉了轉手中的刀柄,麵上嬉笑,心裡卻是對他們的話嗤之以鼻。這藥廬裡新來的女醫師是個什麼樣他不知道,賈盛那個狗德性,他可是門兒清。平日裡就會欺男霸女,他早就想收拾他了。

多半就是看上了人家女醫師,沒成想碰了個硬釘子。

他笑了一聲,眉眼微挑,鞋尖抬起,倒沒有注意從屋裡走出來的人。今兒不過是賈府的人都告到衙門了,他才來走個過場的。

直至一道似曾相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顛來顛去的鞋尖一頓,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對上一雙微微泛紅的眼。

一身白衣的陸尋春站在屋簷下,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他。

是他,他回來了。

春十三。

哪怕她不曾見過他的麵容,可隻要站在她麵前,她就能認出他。

她找了三年的人。

衛子瑜覺得麵前的人有點眼熟,他眯了眯眼,又仔細看了幾下,忽地睜大眼。

謔,好家夥,這不是三年前那個要殺他的女殺手麼?

他目光下移,果見她眼神一冷,手指微動。

他咽了咽喉頭,不知為何,隻是見著她,他的腿肚子就忽地軟了下來。他回過神,趕忙拔腿就往後跑。

惹不起,他還躲得起。

……

跑了不知道多久,衛子瑜回過頭,沒有看見人追上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被這麼一嚇,他衙門也不去了,直接回了家。他推開門,把橫刀往桌上一扔,大咧咧地躺到床上。兩隻手攤開,一條腿還掛在床沿。

屋裡沒點燈,有些昏暗,他望著黑漆漆的房梁,忽地又有點懊惱。

他跑什麼?

他好歹是個捕快,武功還比她高,而且又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

要跑也該是她跑才對。

衛子瑜對這個念頭深以為然,可不知為何,一見著她那雙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跑。三年前他就跑了,今個兒還跑。

他抬起手擋住半張臉,歎了一口氣。

太窩囊了。

他忽地鼻翼微動,輕輕嗅了嗅,空氣中飄來淡淡的清香。他頭皮開始發麻,腿比腦子先動,翻身又想跑。

可還沒有來得及動,一隻白皙的手便將他壓住,身上壓下來些許重量,若有若無的幽香縈繞鼻尖。

他愣神的瞬間,吸進去些許香氣,渾身一軟,竟然使不出內力。

他暗罵自己竟然會遭了軟筋散這種道,真是陰溝裡翻船,撞了邪了。

他趕忙仰起下巴,正對上一張含笑的臉,明明美得讓人呼吸一窒,偏生笑得太過瘮人。

他想發火,對上她的眼神,他又低下頭,底氣不足地道:“喂,光天化日,你到底想乾嘛?”

陸尋春胯坐在他身上,手指抵在他的胸膛,勾唇笑了笑,長得不可思議的睫毛劃出一個撩人的弧度。

“你說我想做什麼?”

她的尾音像一把鉤子,撩撥得人心底癢癢地。

衛子瑜耳根微紅,卻還是奮力想推開她:“誒誒,強搶民男可是重罪,我警告你,你……你彆衝動啊!”

陸尋春對他這磕磕巴巴的威脅毫不在意,反而單手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身,紅唇輕啟:“這回,你還想往哪兒跑。”

衛子瑜身子一僵:“你……你一個姑娘家,自,自重。”

陸尋春嗤笑:“裝什麼裝,你好歹也是曾經的飛花閣第一殺手,要是真想跑,還能著了我這麼粗淺的道?”

衛子瑜難得臉紅了起來。

陸尋春咬了咬他紅透的耳垂,呼出的熱氣撲在他的麵頰,聲音低啞,一字一句地道:“你跑不掉了,春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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