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宓罕見的有些不安。
隻見她腰背挺直坐在繡凳上,雙手規規矩矩的放於膝上,她用眼睛的餘光瞟了瞟左側麵無表情的李歧,對著那張幾乎可以掛霜結冰的漂亮臉蛋打了個寒顫,又掃了掃右側臉頰腫的的老高的莫公子,後者正在齜牙咧嘴的拿汗巾擦拭著臉上的鞋印。
本能的,洛宓覺得自己捅了婁子,但她還沒想通到底是怎麼捅的,隻能先按兵不動,任由雅間內的氣氛逐漸走向凝結。
“哼!”慘遭破相的莫公子率先發難,他對李歧冷哼了一聲,沒想到這一點動作就牽扯到了臉上的傷,疼的瞬間就泛出了淚花,本著不能在美人麵前丟臉的心思才硬生生忍了下去,“真是長本事了啊,少宗主,你就是這麼對待多日不見的老友的?”
李歧聞言掀了掀眼皮,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就連眼角弧度都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嘲諷,就差將直接就戳爆了另一人的肺管子。
“李歧!”一把將汗巾扔到桌子上,莫公子暴跳如雷,麵對洛宓時的溫文爾雅真是半點也不剩,前後反差之大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被怒喝的李歧揚了揚下巴,拿起桌上茶杯,對著怒不可遏的男人潑了過去!他潑水的動作迅速又利落,仿佛已經在心底預演了千百次,以至於正在氣頭上的莫公子來不及反應就被放涼了的茶水劈頭蓋臉的澆了一個透。
被潑的男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的臉上粘著茶葉渣,白色的衣領被琥珀色的液體搞得一塌糊塗,然而更多的水流則是順著他的額發而下,經過那雙直勾勾盯著少年的眼睛。
雅間裡現在靜的連呼吸聲都響如擂鼓了,於是洛宓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又聾又瞎,還貼心的閉了個氣,力圖讓兩位大佬當自己不存在。
“莫垠水,”李歧的聲音和他的麵色一樣冷,“你還不醒?”
莫飲水?
洛宓覺得莫公子的爹娘真是深謀遠慮,自打進了這茶樓他是挨打又挨潑,可不是跟水犯衝嗎?
出乎她意料的,被叫破了真名的莫公子並沒有繼續跟李歧針鋒相對,反而是徹底呆住了,與此同時,他的氣息正在飛速的翻湧變化。
從內息全無到煉氣,再從煉氣到築基,在半盞茶的時間裡,洛宓親眼目睹了花心大蘿卜莫公子由徹頭徹尾的凡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名築基修士,要論修為深淺,恐怕還比自家小魔尊要強上幾分。
“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在這裡?”
有了翻天覆地變化的莫垠水一臉的大夢初醒,他迷迷糊糊的撿起親手扔掉的汗巾擦了一把臉,待看清對麵之人的臉,頓時眼前一亮。
“阿歧!”他快活的喊道,半點看不出一盞前二人是如何的針鋒相對,“真是好久不見了!”
李歧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隻是臉上依然寫滿了“我不高興”四個大字,“好久不見,水哥。”
洛宓看看李歧,又瞅瞅莫垠水,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
“哎嘿,我方才在城門口見到你和一個姑娘在一起,正想上前打招呼呢……”原本還興高采烈的莫垠水在說到這裡時臉色兀的一變,他環視了一下四周,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嘴角也抿了起來,“我這是……又犯病了?”
目光掃過像鵪鶉一樣坐在旁邊的洛宓,他的神情一下子驚慌了起來,“我沒有唐突這位姑娘吧?”
於是他就發現李歧的臉色又黑了幾分,洛宓的眼神也開始遊移。
大概是還嫌自己作死的程度不夠,莫垠水觀察了一下二人的反應後產生了一個更不祥的預感,“這位……難道是……弟妹?”
然後他就有幸看到這位總是記憶裡總是有幾分少年老成的世弟突然愣了一下,偷瞄了旁邊的姑娘好幾下才帶著警告之意的喊了他一聲:“水哥!”
真純情啊。
流連花叢多年的莫垠水不禁感歎,詭異的有了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老父親心態,倒是讓少年態度反常的姑娘眉頭緊鎖,像是他問了什麼曠世難題。
洛宓確實被難住了。
平心而論,在萬年的相處時光裡,她和魔尊確確實實一直是純粹的不能再純粹的主仆關係,到現在魔尊縮水成了少年模樣,她也不可能突然就狂性大發,與小孩子發展出什麼奇怪的故事,可話雖如此,這種心裡暗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突然好想讓白璃那頭母狌狌來聽聽啊!
小夥子,你很有前途嘛。
莫垠水不知道洛宓如此豐富的心理活動,他隻當是自己先前把人家嚇得太厲害,連忙解釋起了前因後果,如此美麗的誤會也隻能歸功於女魔頭外表太有欺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