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兩旁的建築已經被交戰毀的一乾二淨,李歧隻能根據殘留的小部分地基去想象它曾經的輝煌和巍峨。順著布滿暗紅色血跡的青石板路不斷深入,攔路的屍骸也越來越少,等到一座被攔腰折斷的小樓闖入眼簾時,他基本可以斷定,自己已經走到了瀾滄山最重要的核心區域。
昔日的恢弘山門如今再也不複舊觀,出乎李歧意料的是,就是在這樣的廢墟之中,竟有一座完好無損的宮殿,遙遙屹立於山峰之巔。
所有的殺伐,所有的鬥爭都像是被隔絕在了殿門數丈之外,就連周圍青草的長勢都比其他地方更旺盛一些。
舔了舔嘴唇,李歧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腰間,結果卻空無一物。
說起來,在碰到洛宓之前,他獨自一人時從不會害怕或不安,然而明明隻是幾天相處而已,他現在就覺得缺了點什麼。
果然,一旦得到過就不會輕易被滿足,人是不會知足的。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在大批人馬闖進來之前,率先將瀾滄秘寶收入囊中。
心念一轉,李歧在宮殿的正門口站定,隻見牌匾上書“奉先殿”三個大字,此處正是瀾滄山曆代先祖供奉之地。
將手貼上緊閉的朱紅大門,掌心傳來微微的刺痛,仿佛殿內有著什麼東西正在抗拒他的到來。李歧收回手臂,垂眸盯著鞋尖,右手手掌虛握成拳,就這麼靜默了一瞬,然後陡然踏出一大步,雙手用力推開了殿門!
“吱嘎——砰!”
久違的陽光照進了塵封已久的大殿,被驚起的塵土在空中飛舞,化為了奇妙的光帶,數也數不清的黑色牌位從供案排到了殿頂,乍一眼看去,恍若一座荒涼的山嶽。
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一名站在大殿中央的黑衣女子,她穿著一件曳地紗裙,正對著供案最前方的一把雕花細劍,隻將後腦勺留給了不速之客。
聽到推門的聲音,女子側過臉,看了李歧一眼。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李歧隻怕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由殺氣與恨意混合而成的目光宛若千萬根鋼針刺透了少年的身軀,遭遇千刀萬剮般的錯覺帶來了刻骨的疼痛,連靈魂也跟著被燒灼,以至於她驚人的美麗也在這一眼下黯然失色。
她真的很美,但也利的能刺痛你的眼睛。
女子一振衣袖,大步流星的向著李歧走來,然後毫不遲疑的穿過了他。
她竟然是沒有實體的。
“呼……”
吐出一口濁氣,李歧才發現背上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那名女子當然不是活人,隻不過是久遠的過去留下的一抹印記而已。
他可以想象出當時的場景,外敵攻入瀾滄山,有人同樣推開了奉先殿的大門,女子扭頭,留下了這刺穿歲月的一眼。
可如果當初的瀾滄山有如此強者,門下弟子又怎麼會一個都沒活下來?
定了定神,少年深吸一口氣,剛想上前查看供案就被身後傳來的廝殺聲吸引了注意,他轉過身,卻發現外麵早已變換了天地。
女子的虛影並沒有消失,她繼續在山道上前行,而她每走一步,僵硬的屍骸挨個複蘇,未儘的術法重新降臨,百年前的滅宗死戰竟然在李歧的麵前重新上演了!
跟上去!
少年二話不說便提步追趕,縱橫交錯的法術迎麵而來,被他一一避過,有藍衣弟子提劍來阻,被他挨個推開。
望著前方的纖細身影,李歧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也成了這場死鬥的參與者。
女子繼續前進,周邊的戰場卻產生了微妙的不同,人們的裝扮變成了寬袍廣袖,交戰的對手也由修士換為了洪荒巨獸,等到女子停下腳步,李歧便看見了滿天的火焰。
那是一道藍色的火焰懸瀑,自天幕的裂口處倒流而下,最可怖的是那火焰仿佛長著長長的手腳,一隻連著一隻,緩緩蠕動。
女子站在藍色懸瀑前,手中握著一把古樸長劍,狂風吹的她衣衫獵獵作響,也帶著長長的發絲漫天飛舞。
她身周站著許許多多的人,可他們卻被火焰一個接一個的吞沒,最後隻剩下她一人,裙擺被藍色的天火點燃,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之中,隻聽“哐當”一聲,長劍掉落在地,而女子也徹底被火焰吞噬。
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Qing銘、阿茶姑娘不在家灌溉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