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
神龍盤旋在天,它發出咆哮時連天地都在震動,那飛舞的龍須甩出一道道弧線,銀亮的電光在雲間跳動,打在金燦燦的鱗片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頭頂是密布的陰雲,腳下是驟起的怒濤,麵前又有一頭龐然大物,李歧被水草托舉於空中,被萬頃雷霆所包圍,卻覺心中驚不起半點波瀾,仿佛這末日般的景象不過是一場小打小鬨,連薄皮都擦不破,更遑論傷筋動骨。
“妖孽!”神龍飛騰於雲端,“吾今日便是舍了這條性命!也絕不會縱容你衝出洛水為禍天地!”
“嗬……”一聲低笑從胸膛中發出,李歧隻覺得這聲音分外耳熟,隨後這輕輕低笑就變為了越來越放肆的大笑,叫他聽了個真真切切。
“你這老龍,真不乖覺,”女子的聲音柔媚,“這滿天神佛都在裝聾作啞,你閉耳塞聽又有何難?”
“休得胡扯!”神龍怒斥,“當年你蠱惑共工撞倒擎天柱,帶來了滔天的洪水,致使人間生靈塗炭,吾等水神皆受其害,幸好聖人親自出手將你封於這天河儘頭,如今封印鬆動被我撞破,我神龍一族縱使不複上古輝煌,也絕不會貪生怕死、縱虎為患!”
“哈哈,這個說法倒是新鮮,”李歧又笑了起來,“世人皆知共工是被祝融逼的撞了山,又與我有何乾?”
“住口!”神龍聞言大怒,“若是沒有你其中蠱惑,共工縱然想與祝融同歸於儘,又哪裡會故意去撞擎天柱!”
“可能就是一時間想不開吧?”李歧說的輕巧。
“妖孽!你真當當初見過你上不周山的人都死光了嗎?!”
神龍怒吼著發動了雷霆,萬千電弧從四麵八方衝少年襲來,穿透了厚厚的水層,劈斷了纏繞的海草,映的他眼前一片雪白。
而當雷電退去,李歧站在焦黑的海草台上,毫發無損。
數米高的水牆縈繞在台子四周,半透明的牆麵上倒映出了他的臉——或許應該說,“她”的臉。
那是一張美到了極致的臉,不像瀾滄仙子那樣凶厲,也不像記憶中的碧雲那樣溫婉,每一分的豔麗都恰到好處,每一處的線條都不多不少。
可無論這張臉有多美,都無法掩蓋他對它的熟悉。
李歧毫不懷疑,洛宓長大以後,就會是這副模樣。
“啊,”水牆倒影中的洛宓櫻唇輕啟,“怎麼?咱們以前認識嗎?”
“你這等妖孽,人人得而誅之!”
“是嗎?”她毫不在意的笑了,“那就沒辦法了呢,既然我記不得,估計你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
這句話當然引得神龍勃然大怒,它翻騰了幾下,尾部連甩,帶著雷霆和狂風,龐大的身軀對著半空中的李歧衝了過來!
李歧眼睜睜的看著巨龍越來越近,近到了他能清楚的看到他頭頂的須發和一片片金麟,而就在怒張的龍口就要貼上他的眼睛時,俯衝而下的神龍突然不動了。
一左一右兩隻纖纖玉手抓在了神龍的犄角上,牢牢的將它按了下來。
在呼吸相聞的距離裡,李歧清晰的看到了神龍眼睛裡的驚恐。
它開始掙紮,尾巴一下又一下的抽打著水麵,李歧不覺得自己如何用力,卻能壓的這頭上古神獸紋絲不動。
“對待姑娘可不能這麼莽撞。”洛宓說道,她甚至甚至鬆開了一隻手,探向了神龍的額心。
手底的巨獸掙紮的更厲害了,它發出陣陣龍吟,試圖翻動身體,道道雷電從雲層劈下,卻徒勞的落在了水裡。
“你說要舍了這條命來阻我上岸?反正如今時機未到,我倒是可以成全你。”洛宓生生撕下了神龍眉心的鱗片,滾燙的龍血湧了出來,順著龍頭往下淌,像極了兩行血淚。
食指點在缺少了鱗片保護的眉心,李歧聽到自己在笑,“聽說龍血是布陣的上品,就是不知道,你這全身的血液,又能困我到幾時呢?”
“這天下呀,終究是在盼著我的啊。”
這句說完,威風凜凜的神龍便在李歧眼前轟然爆開,無數血肉濺了他滿身滿臉,隻留一具碩大的骨架慢慢沉進了河水之中。
他用右手摸了臉頰一點放入口中,那是久違的腥甜滋味……然後,他聽到了女子愉悅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