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綏回來得趕巧,今天正是李蘅婉回門的日子,她前腳回來,後腳就被通知去門口迎接湘王世子妃。 她今日心情尚佳,也不介意出去給李蘅婉添堵—— 魏國公府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地站在門口迎人。 世子妃本無封號,奈何李蘅婉嘴甜,會哄皇後開心,皇後越過李蘅蕪這個國公府嫡女,直接給她隻有宗親才能封的郡主名號。 後在其大婚時,又賞了她一個一品誥命夫人,整個國公府也不過張氏一個二品誥命,剩下的一群世子縣主郡君和蕭綏唯一一個沒封號的野人。 李蘅婉一身命婦禮服,頭戴鳳冠,容貌和張氏如出一轍,吊梢眉狐狸眼,媚態橫生。 說是湘王父子正在跟陛下述職,命婦本該在中宮陪侍,但皇後這些年身子愈發不好,才說了幾句話便精力不濟,早早放她回來了。 看著跪倒在自己麵前的弟弟妹妹,李蘅婉一時飄飄然,即使她在魏國公府未出嫁時,她也是最出挑的那個,詩書禮儀最佳,皇後最喜歡,所得封賞最好,風頭無兩。 沒辦法,優越感這東西,總是一層又一層地累加起來才是好的,哪怕之前已經足夠讓人豔羨。 但隻要是比之前多出個什麼——比如德行品貌俱佳,芳名遠播的國公府貴女在其完美的人生軌跡上,又喜添一位人人交口稱讚的佳婿——便更令人得意起來。 尤其這佳婿還是從自己一貫膈應自己的姐姐手中搶過來的。 若說李蘅蕪真做了什麼喪儘天良的事,這倒也沒有。 隻不過,就如同小三的此生最偉大的夢想便是盼著自己擠掉正室,能被扶正,庶出也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壓在嫡出頭上,把嫡出的孩子壓得生活不能自理。 帝王將相還寧有種乎,那憑什麼李蘅蕪就仗著自己投個好胎,就要她李蘅婉處處伏低做小? 作為一個有夢想有追求的庶出,李蘅婉一直以搶李蘅蕪的東西為樂。 如皇後的寵愛—— 之前皇後本因張氏這個小戶出身的娘親對李蘅婉很是不待見,耐不住李蘅蕪敦厚木訥不會說話,一進宮便是和皇後相對兩無言。 李蘅婉又是皮厚的,隻要李蘅蕪一被宮中傳召,便沒皮沒臉地跟著,她為人機敏,妙語連珠,常常能令皇後開懷大笑,日子久了,中宮便隻召庶女不召嫡女了。 如名滿京城的名媛貴女的名聲—— 李蘅蕪向來對那些琴棋詩詞不上心,念叨著女子無才便是德,日日隻知道繡花織布,她趁此機會日夜勤學苦練,才在京城得了一個“女國手”的名號。 到後來,李蘅蕪更是跟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一般她那死了的娘守孝一守便是數年,直接退出京城名媛的交際圈,給她騰出了席位。 如湘王世子這個品貌俱佳的夫君—— 雖說因是湘王老來得子,被過度溺愛,性子有些軟弱,但有朝一日老湘王死了,作為湘王碩果僅存的唯一一個兒子,無需擔心同室操戈,她也能安安穩穩地當湘王妃。 不過,她模樣倒是周正了不少,以前那又黑又癟的樣子,根本讓人沒眼看。 尤其這一身氣勢,雍容漠然,哪怕是隻著簡單的青衫,在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竟如同這一群人都唯唯諾諾簇擁在她身邊一般。 把滿堂嬌顏玉色和庭院中花團錦簇的秋光都壓了下去。 一幫子人跟著誥命夫人一同遊園觀景,難道人多點就能走出排麵走出氣勢走出另一片天空? 蕭綏實在不明白這樣的遊園意義何在。 係統也深覺如此,跟蕭綏吐槽道:“你說是彆人家花園也就罷了,自己家花園恐怕哪裡有幾塊石頭都清清楚楚,他們遊園的目的純屬是為了消食吧?” 蕭綏一本正經:“我上輩子輔修醫學院的課你不記得了?一看你上課時候就沒認真聽——” “吃完飯後本該全身血液集中在胃部消化食物,飯後散步隻會讓胃部的血液跑到腿上,長此以往,不會消食,隻會營養不良。” 係統想打人:“你把天聊死你知道嗎?天死了,不聊了。” 蕭綏對其不學無術孤陋寡聞表示鄙視。 張氏正滿心歡喜地和李蘅婉說著體己話,李蘅婉卻滿腹心思都在蕭綏身上,頻頻向蕭綏那處張望。 張氏察覺到她心不在焉,當娘的自然知道女兒的心思,再加上蕭綏那逆天的狗屎運——葬個樹葉都能挖出銀子來,把她的計劃全盤打亂,張氏看蕭綏的眼神都不對了。 她對自己女兒的手段還是了解幾分的,有意推波助瀾,笑道:“那是你蕪姐姐,剛替夫人守孝回來,你是不是已經不識得了” 李蘅婉掩唇一笑,眼波流轉:“一彆數年,姐姐倒知道捯飭打扮了,可是因秋節將近,心急了” 惹得貴女紛紛竊笑。 本朝傳統,秋節本就是宮中給各家指婚結親的日子,這次宮中秋節更特彆些,正好趕上元朔帝八十大壽,京內京外的世子們全回來遂父入京述職,算是整個大周朝權貴雲集於郢都的一大盛事。 雖說大家都對這場大型相親會滿懷期待,但明晃晃把急不可耐寫在臉上,終歸惹人譏笑。 再一想到蕭綏這年紀——女子十五及笄,李蘅婉今年十七歲,已做了兩年世子妃,而李蘅蕪如今已十八歲,連人家都沒有許,確實該為自己著急了。 “我不急。”蕭綏漫不經心地抬手撫過手下的胭脂點雪——那是菊花中鼎鼎有名的名貴品種。 她半分不帶憐惜,隨手便把纖細的花枝折斷,碗口大的菊花被她置於指尖把玩,“雖說花堪折時直須折,但折了便是供一人予取予求的玩物,置於掌上,落於塵埃,不過看人心情罷了。” 說著,她手一鬆,嬌豔的花瞬間掉入身側的人工湖,她挑挑眉,語氣玩味:“唔,妹妹你快看,它還可以順水漂流。” “你——”李蘅婉被氣得俏臉微靑,她胸脯起伏片刻,好不容易順了氣,想到自己的夫君的身份,又笑道:“怕就怕倒時人老珠黃,被下賤的手摘了去,可惜了生在這國公府的閬苑仙葩。” 得了好處,便要通過顯擺炫耀彰顯其價值,如若不然,那好處也算變得不值錢了。 當然,這顯擺也要顯擺得高級,最高級的顯擺就在於不經意間一個字帶過,不顯山不露水,又讓人見山高水深。 “哦?”蕭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