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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段很久遠的往事。”
顧燦燦雙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身體微微前傾，認真的聆聽著。
胡希文也好奇的挨著爺爺坐下，她知道爺爺有一個師兄，不過很早就失聯了。爺爺也從來沒有跟他們講過他師兄的事情，今天是第一次聽到爺爺講那段往事。
胡民眼睛微眯，看著窗外的風景，幽幽說道：“那一年我們三個一起拜林世成大師為師，學習琵琶。也就是那時我們三個認識、熟悉起來，隨著學藝的時間感情愈來愈深厚，情同手足。”
說到這裡，胡民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思緒陷入到回憶裡：“那會兒大師兄他年紀最大，對我和老三十分照顧。我是獨子，當時感覺多了一個親大哥，內心十分歡喜。”
“我們師兄弟三人，資質悟性最好的是老三，但最勤奮的還是大哥。大哥家曾經很富裕，但是戰爭年間逐漸的敗了。他很努力的學習練習，就是為了將來有一技之長可以安身立命。”
顧燦燦胡希文二人靜靜的聽著。
胡民唏噓幾句，接著說道：“林師名聲在外，是大名鼎鼎的琵琶大師，跟著林師學習的我們三個也逐漸的聲名鵲起。當時京城中有一名富商慕名前來請林師教授他的女兒琵琶，林師思想守舊，當時就拒絕了。富商不死心，又找我我們兄弟三個。大師兄此時家境貧寒，富商重金允諾之下，他同意去做富商女兒的教師。”
沉默一會兒，胡民感歎著繼續說道：“誰能料到大師兄居然喜歡上了富商的女兒。”
顧燦燦認真的聽著胡民的話，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心想這麼像是電影中的情節，接下來就該棒打鴛鴦了吧？
果然，她就聽胡民接著說道：“富商知道後知道後自然是勃然大怒，找人狠狠的打了大師兄一頓，斷絕了兩人的來往。大師兄頹廢了許久。”
胡希文忍不住插話說：“爺爺，當時您的師兄，嗯，他就這麼放棄了？”
“你以為呢？”胡民看了眼孫女，“你以為是現在這麼開放嗎，想追女孩子什麼手段都能做出來，當時新華夏成立還不到十年，人們的觀念還沒有什麼太大的轉變，對於未嫁的女孩子來說，父母之言就是天。”
顧燦燦輕聲問道：“難道張爺爺是因為這件事情受到打擊一蹶不振離開京城了？”
“當然不是。”胡民看看一臉好奇的孫女和顧燦燦，臉上表情很是感慨的說道：“時間長了大師兄也走出了這段感情。然後，你們可能聽說過，那段十年之久的那場浩劫開始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我們包括林師都受了不少罪。不過大師兄因為家境不好，當時反而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那段時間我們都受到大師兄實心實意的照顧和庇護。”胡民回憶著曾經的往事，忍不住輕輕搖頭，“當時人都是瘋狂的，好在文藝界受到的影響不太大。”
胡民說到這裡，看向顧燦燦，見顧燦燦臉色比較平靜，以為她不理解那段時間發生過什麼，但也不想細談，深沉的說道：“就在那個混亂的時候，大師兄再次邂逅了富商的女兒。”
果然跟自己預想的差不多，顧燦燦心裡感慨著。
“富商家，已經家破人亡。”胡民歎著氣說道：“那個女孩當時還不到十八歲，經曆家中的巨變，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當時大師兄的出現，可以說改變了女孩的命運，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大師兄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決要娶了女孩，可能也正是大師兄的態度，讓女孩感覺到人生還有著一絲溫暖，萌生死誌的她答應了大師兄的求婚。”
“這個女孩也就成了我和老三的嫂子。她可能也是想和大師兄好好過日子的，但是當時的華夏大環境實在是，唉，”胡民說到這裡忍不住搖頭歎氣，不在多說這方麵，慢慢講道：“嫂子不久就懷孕了，但是狂熱的情況已經控製不住了，大師兄的貧民身份已經不足以庇護家人和我們，嫂子懷孕中也受了不少罪，但是最終我們的小師侄還是順利的降生了。”
說到這裡，胡民可能是回憶起當年見到小師侄的驚喜，臉上不禁也帶上一絲笑容，但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眼中露出悲痛的神情，沉聲說道：“嫂子在生下孩子還沒有半年的時間就去世了，大師兄悲痛萬分，可是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那一年糧食緊缺的厲害，大師兄的父母也先後去世！還有，還有我那可憐的師侄，最終也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胡民說到這裡，聲音哽咽不能言。
顧燦燦眼睛睜的大大的，她感覺張爺爺的命運會不好，但沒想到會淒慘到這個地步，隻覺得身上一陣發冷，不由的雙手抱住胳膊。心裡麵說不出的哀傷，張爺爺的命，真是太苦了。
過了好一會兒，胡民情緒平複下來，憂傷的說：“大師兄一年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至親，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他變得癡傻起來。我和老三努力的照顧著他，過了多半年，終於也熬過了那段最黑暗的年景，日子變得好一點了，大師兄也逐漸的恢複，與人交流沒有什麼障礙了。可是有一天，他拿著琵琶突然就消失了。我們找遍了京城，甚至周邊，但是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見到他，我的大師兄，張雲川。”
後來張爺爺經曆了什麼事情呢，他是怎麼從京城來到七百裡之外的清江的，又是基於什麼原因在這裡落了戶，這些，已經無從知道了。顧燦燦仿佛看到一個人寂寥的拿著一把琵琶孤獨的走在鄉間的土路上，迎著夕陽慢慢走向了未知的遠方。
微微低下頭，顧燦燦努力的不想自己落淚，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下來，一滴，又一滴的落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在淡藍色的牛仔七分褲上逐漸的蘊散開來，慢慢的變成不規則形狀的濕痕。
女人是感性的，胡希文雙眼也充溢著水花，為張爺爺多舛的命運感慨不已。
胡民掏出手帕，輕輕的擦拭雙眼，過了一會兒，他柔和的對顧燦燦說道：“孩子，不要傷心了，這也許就是命吧。”聲音帶著流淚之後的那種乾澀。
胡希文掏出紙巾，送到顧燦燦麵前。
顧燦燦接過紙巾，擦拭著臉上的淚水，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止住眼淚，感激的對站在自己麵的胡希文微笑一下表示感謝。
房間中再次沉默下來，三人心中各有情緒在激蕩，但情緒各有不同。
胡民再次回憶起曾經的往事，回想起大師兄多舛的命運，經過歲月積澱的心臟已經堅硬，隻是不停感慨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