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再見(2 / 2)

祁知年腦袋低垂,再去叩門,卻是再無人回應。

祁知年回望山下一片青黑,在台階坐下,打定主意在這裡待一夜,明早做第一個進道觀的人,隻是範嬤嬤又要擔心他了。

山上本就冷,更何況又是大雪紛飛的時候,祁知年渾身沒勁,為了不凍僵,又不得不站起來在門前跳來跳去,他懷中的小鹿跟著叫。

祁知年又很抱歉:“對不起,剛剛忘記把你給道長了,可憐你遇到的是我。”

小鹿用角拱拱他的手心。

山上的這個道觀共分三個部分,最前頭的大殿是往常百姓們拜神求簽的地方,中間是觀中道士們休息、活動的地方,道觀的後頭足足占了小半麵山,住著無名觀的觀主,觀主很厲害,就連陛下都優待他。

實際上,觀中的人誰也沒有見過這位觀主,後山是禁地,埋著機關,誰也進不得。

觀主若有事情要吩咐,都是他的小道童來轉達。

小年夜發善糧的事兒到底是大事,夜深後,負責此事的王道士便打算向觀主彙報。

便是要見觀主身前的小道童也不能到後山去,王道士吹一種特製的哨子,半個時辰後,名叫朗月的小道童便來了,小道童年紀雖小,王道士可不敢怠慢,正將事情一一彙報,朗月聽到鹿鳴聲,側耳辨彆時。

王道士道:“是今日沒趕上的山下百姓,他懷中抱著頭鹿,恐怕還在門外站著呢。”又怕觀主怪罪,畢竟發善糧的事兒曆來很得觀主看重,他又解釋,“不是咱們不接待,這確實是規矩,否則於那些白天辛辛苦苦上山來卻沒排到的百姓也不公平……”

朗月的思緒卻是飄遠了,若他沒聽錯,這分明是他們郎君養的那頭鹿啊!

那頭鹿一直是他與清風來喂,他再不會聽錯。

這些天一直沒找到那頭鹿,就怕鹿溜出去玩被獵戶們給獵走,他與清風都很著急,眼下聽到鹿鳴聲,朗月就想快些去看看,卻還要應付麵前王道士。

朗月焦急的時候,祁淮練完劍,已自梅林回來。

山上寂靜,哪怕隔著些許距離,他是習武之人,五感靈敏,一下便聽到風送來的鹿鳴聲,方才他就已認出那是自己養的鹿。原打算回屋打坐,望了眼山下的方向,他躍上屋頂,幾個跳躍便往道觀大門掠去,他身姿輕盈,無一人察覺。

掠到門前時,他輕輕一跳,踩在門前的青鬆樹枝,藏得乾乾脆脆。

在門口走來走去取暖的祁知年恰好聽得樹葉簌簌聲,仰頭看去,什麼也沒有。

身後的門被打開,祁知年一個激靈,立即回頭,發現是個比自己還小的小道童,他還是非常有禮貌地彎腰:“小道長,你好。”

朗月看清楚了,他懷中的確實是他們的鹿!

朗月往前幾步,直接伸手:“這是我們的鹿。”

“啊。”祁知年低頭看鹿,立即也遞過去,“我上山時,在林中發現它,它受傷、流血了。”

“多謝你。”朗月將小鹿抱回自己的懷中,抬頭看祁知年,微愣後,說道,“你救了我們的鹿,我們願意破了規矩幫助你,你想要糧,還是藥,抑或是要人幫你治病?”

祁知年喜不自禁,立即道:“我想要藥!我娘親生病了!我,我能要一些人參嗎……對不起……”

祁知年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他越說越小聲。

朗月卻沒有片刻的遲疑,乾脆道:“沒問題,你在這兒等著!”

說罷,他便回頭往裡去,小鹿卻似有些舍不得祁知年,回頭還想拱他,祁知年驚喜之下朝它笑道:“你快回去治病吧!”

說話間,朗月已經又將門給關上。

祁知年將手指頭伸進口中重重咬了一口,疼的!

他這才相信這些都是真的!他興奮地來回轉著圈,口中嘀咕:“娘親也能治病了!太好了,太好了!”因為太激動,轉得太快,雪麵太滑,他又是一個趔趄倒在地上,他撐著雪地爬起來,也不覺得疼,隻是高興得傻笑。

頭頂的樹葉再響,祁知年再抬頭,還是什麼也沒有,倒有短短鬆針掉落。

他伸手,剛好接住一枚。

朗月將鹿交給清風,他則是跑去拿藥、拿人參,這些東西他們多得是,他也不是小氣的人,更何況那位少年救了他們的鹿,這可是大功德呢,那小鹿是他們郎君自林子裡撿回來的,剛出生母鹿就死了,是郎君親手養大的呢。

清風一邊處理小鹿的傷口,一邊看他忙,問他:“這是忙什麼呢?”

朗月解釋了通,清風讚同:“是該多給點!夠不夠?不夠去庫房裡拿!”

朗月又笑罵:“還去庫裡拿,那少年看起來瘦弱不堪的,哪裡扛得了那麼多!”

“總歸是補藥,誰也不會嫌少不是,聽你說那人那樣的好看,又可憐極了,咱們能幫就幫吧。”

“還用你說?”

兩人說話間,房門被打開,吹進夜風。

“郎君!”他們倆抬頭,進來的是祁淮,他們趕緊要放下手中活計行禮。

祁淮手微抬製止,打量桌麵,問道:“這是?”

朗月又解釋一遍,生怕祁淮嫌煩,他說得很快,祁淮倒是聽得耐心,聽完道:“我記得庫房裡有些百年的參。”

“呃,是。”朗月愣住。

“嗯。”祁淮點點頭,說完轉身便走了。

朗月還傻在那裡,清風先回神:“我們郎君這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要我們給那少年包百年的人參吧?”

百年人參雖稀有,但在他們眼裡也不是特彆了不得的東西,那些參是許言這回上山新帶的,是打算郎君回家過年時送給長公主的。

當然了,長公主也不缺這點,到底是代表祁淮的心意。

但是這些都不是要緊的,最要緊的是,他們什麼時候見郎君關心過除長公主與許言之外的人?

就是他們倆,五六歲就到祁淮跟前,若是哪日發急病死了,死得再慘烈,祁淮恐怕也不會傷心一點的。

祁淮天生就是冷情人。

這樣冷情的郎君,竟然會關心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

朗月想不通,清風手快地去庫房裡取人參,口中道:“算了算了,說不得是郎君今日練劍心情好,隨便說說罷了,就當那小子運氣好罷了!”

“也是!”

反正郎君想什麼他們都是猜不透的!

朗月也不再想,跟清風一同去取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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