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把徐良跟王成功踹走,他自個兒點了第二根煙, 深沉的蹲在巷子裡一口一口抽著。
煙一點點燃儘, 心裡頭的火氣不減反增。
突有水滴砸到煙上麵,一滴兩滴, 越來越多,越來越疾, 嘩啦啦的淋了梁正滿頭, 他傻逼逼的後仰脖子,被豆大的雨點招呼了一臉。
“臥槽!”
梁正|咬|著煙起身,撒開腿就往院子裡衝。
二樓傳來關窗戶的聲音, 伴隨著曲向向的大喊聲, “哥,快把自行車推屋裡去!”
梁正又急急忙忙去推車。
一場大雨轟然而下,整條巷子裡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
曲向向的思緒早被打斷了,梁正進她房間時, 她正在擺放水晶球, 這放放,那挪挪。
梁正靠著門檻, “要不給你供起來?”
曲向向不理他。
梁正看她把水晶球放到書架上麵, 喲了聲, “你是在考驗老梁的視力?”
他懶洋洋的挑起眉毛,“曲老師是不是想說, 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腳正不怕鞋歪?”
曲向向警告他說, “不許亂動我的東西!”
梁正誇張的拍了幾下胸口,“喔唷,嚇死我了。”
“……”
曲向向拉開書包拉鏈,往外麵拿書本,梁正幾個大步過去,撈起桌上的盒子一看。
裡麵沒有卡片,隻有孤零零的一片樹葉。
形狀像手掌,顏色偏橙紅。
曲向向剛才沒注意,看到那片像樹葉,她怔了怔,“給我。”
梁正拿在手裡把玩,“這什麼?爛葉子?他把這垃圾放盒子裡乾嘛?”
曲向向跳起來搶。
梁正把手舉起來,痞笑著看她在自己麵前蹦蹦跳跳,就是夠不著。
曲向向一條腿往上抬,梁正太熟悉她這個動作了,為了避免腳被踩,立馬就把葉子丟她桌上,“給你給你。”
說完就溜。
出了房間,梁正的腦子裡突然跟被雷劈了似的,“轟”地一聲響。
那破葉子,不就是向向經常到處瞎畫的嗎?
一毛一樣啊!
對,就那個,橡樹葉,她說過自己最喜歡橡樹了。
“我去!”
梁正來回走動,姓陸的真他媽的會出招。
這次他能投其所好,一定是向向跟他分享了小秘密。
會是什麼時候?
梁正翻白眼,他想起來了,爬早青山那次,向向挖了棵橡樹苗揣著去的。
敢情她那麼早就跟姓陸的交心了。
這傻孩子!
房裡響起了天空之城的音樂。
梁正的額角青筋蹦出來一根,他衝裡頭吼,“又來?沒完了還!”
曲向向也跟他吼,“你作業不做了啊?”
梁正青著臉進了自己房間,門摔的哐當響。
水晶球放那麼顯眼的位置,梁建兵除非眼瞎,不然不可能看不見。
看見了,他肯定是要問的。
曲向向說是同學送的生日禮物。
就因為這句實話,一頓晚飯被微妙的氛圍|貫||穿|了個徹底。
梁建兵讓曲向向把剩下的烏魚湯都喝掉,“你上去做作業吧,碗放著,讓你哥洗。”
梁正,“……”
曲向向準備去拿抹布。
梁建兵說,“桌子也讓他擦。”
梁正,“……”
等曲向向上了樓,梁建兵就放下碗筷,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勢問兒子,“送向向水晶球的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梁正抽抽嘴,女同學會送水晶球?反正他是沒聽說過。
他一條腿架在板凳上麵,吊兒郎當的拿筷子夾著盤子裡的豆米吃,“就同學唄。”
梁建兵揪著這個事不放,刨根問底道,“男同學?”
梁正聲音模糊的說,“爸,學校裡不是男同學,就是女同學,反正都是同學,沒什麼兩樣,不用大驚小怪。”
梁建兵表情嚴肅,“那水晶球我仔細的看了,價格不便宜。”
梁正說,“一中有錢的還是挺多的。”
梁建兵皺眉,“是嗎?”
“是啊。”梁正慢慢悠悠的找豆米,“什麼耐克,阿迪,多得是。”
梁建兵沉吟了會,“她那同學,你認識?”
“認識,”梁正散漫的說,“一個班上的,跟她一樣都是學霸,年級前三,老班眼裡的大寶貝,看得緊著呢。”
梁建兵聽了這番話,麵色明顯的緩了下來。
梁正心疼自己,我這個當哥哥的,一邊要幫著妹妹應付家裡,一邊還要提防她上當受騙,被欺負,被占便宜,兩頭各備一套說詞。
容易嗎我?
真擔心自己哪天精分。
晚上十點多,曲向向正做著卷子呢,梁正敲門進來,給她一個袋子,看她沒反應,抽著嘴角說,“傻了吧唧的,拿著啊。”
曲向向伸手去接。
梁正趴在椅子後麵,玩她的長馬尾,繞一圈頭發絲在自己的食指上麵,“妹兒,長大了一歲,該懂點事了吧,以後彆老跟你哥我較勁,我還能害了你不成?”
曲向向捏著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的毛絨小兔,樣子可乖了。
梁正知道這都是假象,假的,小爪子鋒利著呢,他撐著頭問,“喜歡嗎?”
曲向向嗯嗯,“喜歡。”
“既然喜歡,”梁正把頭湊到前麵,臉轉向她,笑容和藹可親的說,“那幫你哥把作業寫了吧。”
曲向向堅決搖頭,“不行。”
梁正一口血衝到了嗓子眼,氣衝衝的走了。
第二天,梁正起了個大早,飯都沒吃就出門了,特地在學校門外堵陸續。
陸續來的很晚。
車騎的慢不說,頭發都沒梳理,有點亂,眼睛還泛著血紅,黑眼圈很重,眼瞼下有一片青色,臉上寫著三字。
我好困。
梁正嘖嘖,這副鬼樣子,該不會就因為送了那破玻璃球,出現什麼小鹿亂撞,一晚上睡不著?
不至於那麼惡心吧?
陸續經過時,梁正一把拽住他的車龍頭,強行讓他停車,“哥們兒,早上好啊。”
沒回應,正常。
梁正懶懶的吹了下劉海,“向向那孩子打小就是愛心泛濫,平時在路邊看見了小貓小狗,都會跟它們說上一會兒話。”
“她當了好幾年班長,習慣了樂於助人,關愛同學,我早就跟她說了,不要那樣子,容易讓人誤會,那丫頭偏不聽,太有主見了,死腦筋。”
陸續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梁正拍著他的車龍頭,似笑非笑,“哥們,我知道向向跟你平時聊的還行,但是,自作多情也要有個限度,懂?”
陸續淡淡的掃向他。
梁正忍著暴脾氣,“向向說你是她朋友,還說你人很好,你要是為她著想,就收收自己的心思,彆他媽的一個勁往外麵蹦,不但會嚇到她,給她帶來困擾,還會因為你攤上數不清的流言蜚語。”
他扯扯嘴皮子,嗬嗬笑兩聲,“陸校草,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魅力無邊,迷倒萬千,多的是追求者,向向現在真的還小,彆禍害她了,我不希望她美好的青春期因為你……”
陸續垂搭著眼簾出聲打斷,語調冰冷,“隻是朋友。”
“什麼?隻是朋友?我滴個媽誒,笑死人了。”
梁正忍不住了,破口大罵,“你他媽的盯著她的眼神跟八百年沒見過小姑娘似的,那叫一個含情脈脈,彆跟老子說你是近視,看誰都一樣!”
陸續掀了掀眼皮,“是嗎?”
梁正滿嘴唾沫星子正要噴出來,就聽到他說,“那為什麼……她發現不了?”
“???”
啥玩意兒?老子出現幻聽了嗎?
陸續一言不發的騎車走了。
梁正一張臉上陰雲密布,老子打了一晚上的草稿,說那麼半天,就這麼被打發了?
媽的,氣死老子了!
梁正胸腔裡擠著一團火,無處發泄。
他很想抓著向向的肩膀把她喚醒,姓陸的不是想跟她做朋友,是想跟她談戀愛,讓她彆傻乎乎的跟對方交心。
免得被吃乾抹淨,一無所有。
可是,小女孩的心思很難猜,女朋友談了一把的他照樣屁都猜不出來。
萬一他把這件事仔仔細細告訴向向,結果弄巧成拙,歪打正著的給姓陸的助了一攻。
那他豈不是要吐血三升?
不能說,現在不能讓向向知道。
梁正又暴躁上了。
看剛才那個情形,姓陸的似乎一點都沒疑惑他跟向向是什麼關係,他以什麼立場說那麼些話。
該不會向向連家裡的情況都說了吧?
那丫頭嘴不是一向挺嚴的嗎?怎麼就破例了?
是真愛降臨?
丘比特眼睛瞎了?
梁正抹了把臉,老子明明是當哥的,怎麼有種老父親的滄桑心酸感呢?
他蹬了蹬腳踏板,懷揣著一言難儘的心情往學校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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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棚裡,兩個男生一邊停車,一邊肆無忌憚的聊著學校裡的女生,主要聊身材。
話題正集中在八班那個全校聞名的學霸身上。
“昨兒放學就在那邊,老子的胳膊肘碰到她前麵了。”
“真的假的?”
“信不信隨你咯。”
“什麼感覺?”
“像棉花糖。”
“靠!行啊你!”
“嗬嗬,一般一般,你不知道,老子胳膊碰她的時候,她還紅著臉哼唧了兩聲,把老子都給整懵了。”
“看著可愛的其實騷得很,都是裝的。”
“可不是。”
“誒,那她穿沒穿那個帶子的啊?”
“好像沒穿。”
“臥槽!不是吧?”
“騙你乾什麼?”
“真他媽的羨慕你,不知道我有沒有你那麼好的運氣碰她一下。”
“去操場做操啊,食堂打飯啊,一堆的人,誰碰誰都是常事,你碰去唄,要是被發現了,就說一句同學,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還能怎麼著?”
“哈哈哈哈哈,就那麼說,到時候她肯定臉紅,對了,哥們,這事兒咱聊聊就算了,你可千萬彆四處說,梁正挺護她的,還是彆惹麻煩了。”
“他算老幾啊,就是他站在我麵前,老子也……”
那男生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往一個方向扭頭,看見了推著自行車進來的陸續。
不是梁正,操,差點嚇死。
他跟同伴都是這樣的想法,兩人正打算走,頭頂就照下來一片陰影。
“哥們,你……”
陸續一拳揮了過去。
那男生被打的撞到自行車上,嘩啦倒了一片,他掙紮著起來,擦著鼻血叫罵起來,“你他媽的神經病吧?老子招你惹你了?”
陸續麵無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眉頭緊皺,呼吸粗重,暴露出了他沉寂下的漩渦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