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修長的手指抄進發絲裡,漫不經心的梳理著,“沒留意。”
曲向向脫口說,“你爸媽回來了嗎?”
陸續沉默了下來。
曲向向懊惱的拍腦袋,乾嘛要問這個事情啊,不是特地在腦子裡打了草稿的嗎?蠢到家了。
她正想轉移話題,聽筒裡就傳來陸續沒有情緒的聲音,“我爸後天回來。”
那就是媽媽過年回不來。
曲向向連忙拙劣的安慰,“上班的放假都很晚的,假期也很少,有的行業都沒假。”
陸續沒說話。
曲向向垂眼看棉鞋上的小圓球,“我後天要跟我叔回老家,好多年沒回去了,不知道還是不是原來那樣。”
陸續安靜的聽著。
“我小學是在老家上的,離我家不遠,走幾條田埂就到了,那時候村裡有好幾個都跟我差不多大,大家每天一塊兒上學,一塊兒放學,一路走一路玩,我哥是小隊長,他特彆威風……”
曲向向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她的童年,話聲突然一頓,她紅著臉說,“對不起啊,我一說就收不住,電話費肯定很多了。”
陸續緩慢的說,“不要緊。”
那聲音低低柔柔的,像有電流劃過曲向向的耳朵,她不知所措的撓了兩下,“掛了掛了,不打了。”
陸續不想掛掉,“沒有物理題要問?”
曲向向聽陸續提這個,就不自覺的跟他吐槽,“有一題我解出來的答案跟後麵給的不一樣,解了好幾遍才確定給的答案是錯的,還有好多略。”
陸續的唇角抑製不住的上揚。
曲向向好像聽到了他的笑聲,不太確定,她扣了扣鼻尖,“我有幾道題沒搞明白,開學找你問,掛了啊。”
陸續,“嗯。”
曲向向把有點發燙的聽筒從耳邊拿開,快要掛下去時,她又舉回耳邊,聽著那頭的呼吸聲,“真掛了哈。”
陸續說,“好。”
曲向向把紅手絹搭回電話機上麵,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愣,才去院裡給竹竿上的被子翻邊。
猛地想起來個事,曲向向跑回屋裡撥電話,立刻就接通了,是陸續接的,他好像還在電話機旁,沒走,她輕喘著問,“你成績單收到了沒?”
陸續說,“收到了。”
曲向向問他,“考了多少分啊?”
陸續平淡的說了個數字。
曲向向卻聽的心裡難受,這次怕是進不了年級前十,開學肯定會被老班叫去談話的,她聲音綿|軟的說,“你考試前落下了很多課,考這麼多已經很厲害了。”
陸續的指腹摩|挲著聽筒邊沿,“以後都不離你太遠。”
曲向向沒聽清,“什麼?”
陸續沒有重說一遍,隻讓她掛電話。
曲向向下意識照做,她蹙了蹙眉心,這電話真的老到不中用了,關鍵時候沙沙響,聽不清。
到底陸續說了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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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上午,梁建兵帶著倆孩子回了老家,趕上春運,車費漲價了,包車忒不劃算,隻能跟彆人擠一塊兒。
路上車太多了,走兩分鐘,停十分鐘。
曲向向跟坐船似的,搖搖晃晃,車還在市裡呢,她就已經受不了的抱著塑料袋,哇哇吐的昏天暗地,趴在梁正腿上半死不活。
梁正鼻子裡全是鹹鴨蛋的味兒,熏的他一張臉綠成屎殼郎。
“爸,我不行了。”
旁邊梁建兵說,“再撐撐。”
過了會兒,梁正說,“我真不行了。”
梁建兵說,“就到了。”
曲向向抓著袋子哇哇,梁正白眼一翻,感覺自己的早飯已經在嗓子眼了。
司機家就住在這一帶,是梁建兵的小學同學。
趕巧了。
梁建兵不時跟他嘮嗑幾句。
久遠的兒時回憶在兩根煙裡湧現了出來。
兩個有家有小孩的中年人感慨上了,感慨歲月多麼不饒人。
司機是熟人,沒把曲向向他們丟在鎮路口,而是送到塘邊,開不進去了才停下來的。
車周圍濺了很多泥巴,非常客氣。
梁建兵送走小學同學,抽一口煙,歎道,“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沒人搭理他的得意。
曲向向揪著眉毛喝水漱口,梁正一腳一灘泥,罵罵咧咧的到處亂甩。
沒走一會兒,梁正就蹲在路邊乾嘔,凶巴巴的吼,“曲向向,以後你要是再敢吃鹹鴨蛋,我抽死你!”
曲向向胃裡火燒火燎,沒勁跟他鬨。
梁建兵踢兒子一腳,“早上不是你說鴨蛋好吃,讓向向多吃一點?”
“……”
“早上是早上,以後不準,以後家裡都不能出現鹹鴨蛋那種東西……操!”
梁正蠻橫不講理,他突然罵了一聲,兩手劃船似的在半空揮動,“誒誒誒,臥槽!”
摔溝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