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沈飛:“楊廠長是你親叔?”
楊柏立看他一眼:“怎麼?我之前沒告訴過你嗎?不應該啊??”
“啊,沒有.”張沈飛默默說道,“不過彆人怎麼知道楊廠長是你親叔的?”
想起之前報考打字員時候楊柏立生怕他不知道,主動套近乎,告訴自己他有關係,張沈飛心中便有一個預感。
果然,下一刻就聽楊柏立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告訴他們的啊!!”
大家都是同事,難道不應該坦誠相待嗎?
張沈飛一拍腦門,我就知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在掃盲班有個熟人總是好的。
兩人一邊敘舊,一邊等著開課。
掃盲班的具體規劃是廠子之前就已經開會定好的,由宣傳科負責布置場地,招學員。
廠黨委,工會,婦聯,廠辦,宣傳科出人組成臨時的掃盲組,各自抽調一名老師講課,宋先鋒任組長。
按照課程表,今天負責講課的是廠工會的乾事戴二壯。
戴二壯雖然名字取的霸氣,但實際上卻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樣子。
楊柏立告訴張沈飛,戴二壯是這個年代少有的高中畢業生,在工會很受重視。
雖然是寒冬臘月,但戴二壯穿了一身中山裝,胸前口袋裡還彆了一隻鋼筆。
一上台,立刻就掏出幾份報紙,開始逐一朗讀每一份報紙上國家對於掃盲運動報道。
他讀的很熟練,絲毫不打磕巴,聲音清晰有力,看的出是精心準備過的。
念完之後,又開始跟大家講起掃盲對國家和對人的思想文化解放的重要意義。
從戴二壯的角度來講,他認為自己是第一節課的老師,是想給大家解讀一下政策,方便後續教學。
但張沈飛隻聽了幾句他的滿篇大道理,就在心中暗道糟糕。
要知道在場的大部分都是目不識丁的婦女,她們可不在乎什麼政策不政策的,隻在乎實用性。
要想讓她們學識字,講那些個咬文嚼字的大道理壓根兒沒用。
說不定還會激起她們的反骨,讓她們覺得老師故意在她們這些文盲麵前賣弄學識。
果然,
戴二壯這頭還沒有講完,那頭賈張氏已經粗著嗓子說道:
“戴老師,我們都是大老粗,不懂得這些個大道理!!”
“這掃盲太沒意思了,聽得我們都打瞌睡。我問你,明兒上課我能把鞋底子帶過來,一邊納鞋底一邊聽??”
說完,還看了張沈飛一眼。
言下之意,大飛你看大媽多仗義。
即便被困在這裡渾身刺撓,我也還是在努力支持你的工作,堅決不退縮!!
其他的婦女們本來就覺得戴二壯講的沒意思,聽到賈張氏率先開口,也嚷嚷著。
“就是,這講的都是什麼啊?浪費時間!!”
“聽不明白,聽不懂,啥玩意兒啊?”
“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回家給孩子洗衣服呢!!”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報這個名!!”
“在這兒跟誰顯擺呢?小詞兒一套一套的,這是生怕我們能聽懂啊!!”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掃盲班裡的女性有五十多個。
這會兒十幾個都舉手嚷嚷著,整個教室頓時就跟春節前的菜市場一樣,鬨得人頭疼。
再看最後排的領導們,臉色早已經漆黑如墨。
見領導們臉色漆黑,戴二壯頓時慌得一批。
親娘嘞,這麼一弄,不得影響仕途啊!!!
他心裡一慌,忙大聲嚷嚷著靜一下,而後不再解讀政策,而是打算直接上課。
拿起粉筆,就開始在黑板上寫注音字母。
ㄉㄊㄋㄌ
寫完訴大家,隻要學會了注音字母,以後不管什麼字都能拚讀下來。
“來,大家跟著我念!!!ㄉㄊㄋㄌ”
還沒等大家開口,花姐又站起來嚷嚷著啥玩意兒怪模怪樣的。
本來字兒就學不會,你這倒好,再多加個字母,先學字母,再學字。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給大家增加難度嗎?我們平時又上班又照顧家裡忙的很,誰有時間在這裡跟你瞎耽誤功夫!!”
“天橋上撂跤的還知道先說相聲引起大家的興趣呢。
你倒好,一上來就跟和尚念經似的!!吵的我頭都大了!!不聽了不聽了,走!!”
說完,一揮手就帶著“看瓜天團”的婦女們要走。
她們一起身,賈張氏也忍不了了,拉著鉗工車間的婦女們也要走。
這些婦女本來就是看她的麵子來的,自然是也跟著她走。
其他人有樣學樣,整個教室立刻就起身了一大半的人。
就剩個仨瓜倆棗的還上個P的課啊!!
這下不止戴二壯慌張,掃盲組組長宋先鋒也慌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工人階級那是國家的主人。不能嗬斥,不能訓斥,得好好做思想工作。
他一手拉住花姐,一手拉住賈張氏。給她們做思想工作的同時,又問怎麼樣的掃盲課才算有意思,才算能激起大家的興趣。
“興趣嘛”花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