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人愛吃麵,一周七天午飯,得有五天都在吃麵。
什麼炸醬麵,麻醬麵、熱湯麵、爛肉麵、熗鍋麵
但其中最為講究的,其實要數打鹵麵。
打鹵子要想做的好吃,一得麵做得好,第二就得是鹵子打的好。
麵必須得手擀,什麼切麵,掛麵都不配讓人專門打鹵子。
麵條得用純白麵,最好能加入一個雞蛋,沒有雞蛋的話,加點鹽也可以。
揉麵的時候講究三省三揉,還得三光,麵光,盆光,手光。
擀麵的時候,得先用尖頭小擀杖推成大厚餅,再用大擀麵杖發力,乾成薄而均勻的大片。
切的時候要切成蘭州牛肉麵二細的寬度,長不能超過四指。
麵條下鍋用大火頂開後,加入涼水,再次頂開就算熟。
撒上一把當季的小青菜,撈在碗裡,蓋上現做的鹵子。
你就吃去吧,一吃一個不吱聲。
打鹵麵麵條有講究,鹵子更得被四九城人玩出了花。
就拿這家麵館來說,店不大,但不僅有素鹵,豬牛,羊,雞,豆腐各種常規鹵。
甚至還有木樨鹵,三鮮鹵,蟹黃等少見的鹵子供人選擇。
張沈飛看著黑板琢磨了一陣子,說道:“一份乾隆白菜,一份芥末墩。麵條我要豬肉鹵子的鍋挑兒,徐慧珍,你呢??”
徐慧珍想了一會兒:“我要木樨鹵,過水麵。”
老板娘朝廚房吆喝一聲報了飯,又朝著張沈飛兩人笑了笑:“您二位先歇會兒,麵馬上就成。”
等麵的功夫,張沈飛閒著沒事兒,就開始跟徐慧珍講前門大街哪家的飯菜好吃,哪家的酒不摻水,又有哪家的老板做生意最厚道。
說完了又開始講述自己從聽陳雪茹那裡聽說的那些個八卦。
徐慧珍一邊聽張沈飛說話,一邊“嗯”,“啊,說的沒錯兒”,“可不嘛”,“謔,還有這事兒呢!!”的捧哏。
一邊手裡還在剝蒜,剝好的蒜都放在張沈飛麵前的小碟子裡。
吃麵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四九城人吃麵就沒有不就蒜的。
很快,
飯菜全都上了桌。
張沈飛打眼一看,嘿,這小麵館店算小但鹵子做的還真講究。
豬肉鹵裡邊有五花肉片,香菇,口蘑,木耳,蝦仁,玉蘭片,還有必不可少的黃花菜。
這樣一碗麵,隻要一毛五,吃不飽加麵不要錢,真不錯!!
張沈飛一口大蒜一口麵,吃的唇齒留香。
這時候也到了飯點兒,小麵館很快就又來了兩桌客人。
第一桌也是一對男女,第二桌兒是一個膀大腰圓,提籠架鳥的中年男人。
此人走著八字步,沒提籠子的手裡抓著倆核桃。
進門之後,梗著脖子用鼻孔看人。
一瞅,就是個地道的老四九城八旗子弟。而且家境不錯,不像片兒爺那樣落寞。
老板娘見男人過來,立刻滿臉堆笑迎上去:“牛爺來了?今兒還是鹵牛肉,醋泡花生,羊肉鹵麵條老三樣?”
牛爺擺擺手:“不用!最近大魚大肉吃多了,膩得慌。你給我來一碗素鹵麵條就行。”
說完,在最後的兩張空桌子上打量了一番,坐在了和張沈飛他們對過兒的那張桌子。
老板娘沒因為牛爺點的最便宜的鹵子就擺臉色,一邊走過來給他倒麵湯,一邊詢問他後麵的院子收拾的怎麼樣了。
牛爺放下籠子和核桃,歎了口氣:“收拾的差不多了,把我累得夠嗆。
你說也是稀奇,我房子價格定的也不高啊,怎麼就租不出去呢?”
不僅租不出去,連問一句的都沒有。
老板娘盈盈笑道:“牛爺,這您就有所不知了。
咱們前門這一帶雖然是頂好的地段兒,做生意的也多。但現在大家都傳言”
後麵的話,她是湊到牛爺耳邊說的,張沈飛聽不清楚,但能猜到。
最後,又聽到老板娘說道:“所以現在大家做生意也好,住也好,都更願意租房子。”
“要我說,您那個倒座房也是改過的,直接就能做買賣。
您就還跟以前似的把它租出去唄,實在不行,分租也行。
十幾間屋子呢,怎麼一個月也能租個二三十。犯不著賣。”
老板娘也很是疑惑,好端端的,怎麼牛爺就非得賣房不可了呢??
牛爺嘴唇翕動幾次,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咽了下去。
再次開口的時候,顯然要說的話已經變了:“算了,您這店裡來往的人多,要是有人要買房,記得跟我說。”
老板娘看出牛爺不想再談,也就知趣的點點頭,起身去廚房端飯了。
她一走,
張沈飛端著自己吃了半碗的豬肉鹵麵條,一屁股坐在了牛爺對麵。
“牛爺您好,鄙姓張,張沈飛。”
說著,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而後鄭重其事從桌上把手伸到牛爺麵前。
這是要握手??
牛爺一臉懵逼的伸手跟他握:“您好,您好,我姓牛,街坊們抬舉我,都叫我一聲牛爺。”
客套完,才問道:“張小爺,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