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認自己不認識對方, 而且知青點和生產隊也沒有這麼一號人。
對方實在是太出眾了,那一張臉,出眾到讓人過目不忘的地步。
季長崢沒想到, 知青點開門竟然是這麼一個,全副武裝的同誌。
看不清臉,隻有一雙過分乾淨清澈的眼睛,像是朦朧的秋霧,漂亮到驚人。
季長崢微微頓了下, 根據那一雙眼睛和身高, 猜測出了對方是男是女。
他挑眉,下頜線條緊繃, 聲音低沉,“同誌,我找季明遠。”
聽到這個嗓音, 沈美雲意外了下,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但是,仔細想起來, 卻想不起來了。
她抬眼打量著對方片刻, 心想, 如果真要是認識的人,她一定會記得對方。
實在是, 對方那一身皮相太過優越, 眉骨高,眼窩深,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下頜線條流暢。
個子高大挺拔, 一身意氣又英朗,既有文人的斯文俊秀,又有軍人的堅毅剛強。
那種氣質,混合在一起,實在是很難讓人忘記。
既然不可能忘記,那就是不認識了。
沈美雲迅速排除了一遍,隨即了然道,“你是季知青的家人吧。”
她的聲音很清脆,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動人。
這讓,季長崢忍不住側頭看了過去,可惜,對方從上到下包裹得嚴絲合縫的。
隻露出了一雙過分漂亮的眼睛。
他收起了亂七八糟的心思,嗯了一聲,“是我。”
“請問,季明遠在哪裡?”
因為是連夜趕路過來的,有些熱,他鬆開了襯衣上的扣子,露出了凸出的喉結。
不夠規整的襯衣,中和了身上的肅然,以至於身上那一絲意氣和倜儻越發明顯。
連帶著身上的英氣,都釋放得恰到好處。
沈美雲在心裡歎了口氣,這真的是一男妖孽啊。
她想了下,指了指季明遠,他們去地裡麵的乾活的那個方向,“在那邊,直走二十分鐘就到。”
季長崢道了謝,沈美雲搖搖頭,想了片刻,便直接說了,“你不進來的話,我就鎖門了。”
她也要去上工了。
季長崢果決道,“我不進去,直接去找人。”
他也是聽孩子們指的,知青點在這個方向,才照過來的。
沈美雲嗯了一聲,落了門鎖,檢查了下全副武裝,把書抱在了懷裡。
隻是,落鎖的時候,懷裡的書也跟著掉了下來。
哐當一聲。
季長崢恰到好處地回頭,看到地上的書,他便彎腰撿了起來。
隻是,在看到書上,母豬產後指南四個字時,他微微停頓了片刻。
他若無其事地遞過去,“同誌,你的東西掉了。”
沈美雲有些驚訝,她抬手接了過來,因為是全副武裝過,但是還未正式開工前。
為了方便,那一雙棉手套她還沒帶上,於是,也算是全身上下,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和一雙手。
她伸手接了過來,道了一聲謝後,把母豬產後指南這本書,再次夾在腋下。
她很慶幸,母豬產後指南這本書的出版時間,在她拿出泡泡的那一瞬間,便給劃了去。
季長崢還沉浸在之前那一雙玉手上,甚至,還有片刻恍惚。
那一雙手,潔白如玉,十指纖纖,連帶著指甲都透著淡淡的粉色。
好漂亮的手。
他抬頭,目光從她的手上,轉到她的臉上,可惜,她帶著一個麵罩,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看不到裡麵的真實麵容。
這讓季長崢有些惋惜,在惋惜之後,他停頓了片刻,真是奇怪。
他竟然有心思想著亂七八糟的。
還是找到季明遠為主。
想到這裡,季長崢朝著沈美雲告彆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也轉頭離開。破曉的晨光,揮灑在兩人的身上,身影被交疊在一起。
像是兩個纏綿到極致的愛人,在訴說著相思,但是在下一刻,交疊的身影,再次分離。
各奔東西。
前進大隊的大部分的地,都是在大隊村口的位置,從那邊有個道子過去。
便是大片大片的草甸子,隻是可惜的是如今落雪下過,以至於草甸子上灰黃一片。
還看不出春季和夏季的綠色風光。
而季明遠他們去出工分的地,便在大草甸子旁邊,幾十畝的地,全部種的是小麥。
雪才化下去,露出綠色的小麥苗來,顫顫巍巍地迎著風飄揚。
前進大隊的社員們和知青們,全部都在麥田裡麵忙碌。
因為麥苗太小,而雜草又太多,不少人隻能半彎著身子,下來鋤草。
剛開始還行。
一旦時間久了,不止是脖子疼,甚至,連腰都覺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鋤草這個活,是絕技不輕鬆的。
不少知青們都有些唉喲連天地叫了起來,尤其是周衛民的聲音最大。
在來黑省之前,他在家雖然不算是特彆受寵的那個,但是身為男孩子,他還真沒做啥力氣活。
這一上午的鋤草,他覺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於是,便朝著和他分到一組的季明遠問道,“季知青,你怎麼樣?”
季明遠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長久的彎腰低頭,讓他有些血糖低,而且又因為一遍遍的拔草。
雖然不算是力氣活,但是時間久了,自然還是有些受不了。
隻是,季明遠這人向來耐得住,他抿著唇,低聲說道,“還行。”
怕是有些牽強了。
周衛民歎了口氣,“這當知青,怎麼這般難。”
還以為他們來到鄉下,能夠大乾特乾一番,結果沒想到,不是掃雪就是鋤草,挖地。
做來做去都是這些活,沒意思。
季明遠沒接他的話,他低著頭,不緊不慢地做著,周衛民看著他覺得沒意思。
自己跑到了老支書那邊,和對方嘮嗑去了,顯然是把活丟給了季明遠。
季明遠並沒有說什麼,他隻是安靜地做自己的那一份活,至於周衛民的那一份。
被他給單獨留在一旁了。
季長崢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那麥田裡麵忙碌的眾人,他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鎖定在季明遠身上。
當季長崢出現的時候,在地裡麵乾活的不少社員,都跟著好奇地看了過去。
實在是,季長崢實在是太過鶴立雞群,個子高,樣貌好,一身卓然氣質。
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還是老支書最先反應過來,他走了過去,“同誌,你找誰?”
他抬眼打量著對方,一身筆挺,哪怕是站著,也如同青鬆一樣。
這約摸著怕不是一個軍人哦?
老支書活了一輩子,還是會看人的。
季長崢朝著老支書點了點頭,“老同誌好,我找季明遠。”
這話一落,老支書疑惑了下,“你是?”
“我是季明遠的家人,找他有些事情。”
聽到這,老支書便收回了目光,心想,難怪季明遠和對方有些像是。
季明遠身上的氣質,是偏向溫和的,而季長崢則是更冷峻卓然一些。
老支書在得知了對方身份後,便拍了拍自己手裡的紅星大喇叭。
他清了清嗓音,“季知青,季知青,過來一下。”
季明遠被分配的麥田是處在整個地塊的中間位置,實在是不好過去。
一旦多一趟腳印,勢必會踩踏住麥苗,這也是季長崢沒有過去的原因。
老支書這話一喊,還在地裡麵勞作的季明遠,頓時意外了下,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向老支書的方向。
隻是,在看到老支書旁邊站著的人時,他白皙的麵龐頓時驚了下,手裡的鋤頭,也跟著隨之掉落。
“小叔——”
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隨即,幾乎是呆若木雞地走了過去。
當走到季長崢麵前的時候。
季明遠帶著幾分拘謹,“小叔,你怎麼來了?”
季長崢沒回答,而是低頭看了他片刻,季明遠的皮膚是很白的,從小就像一個女孩子,白皙得不像話。
但是此刻,瞧著卻黑了一些不說,連帶著向來愛乾淨的他,手上和褲子鞋子上,全部都是泥點子。
看到這。
向來張揚戲謔的季長崢,也跟著沉默了片刻,隨即,他淡聲道,“跟我過來一趟。”
季明遠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他用力地將手上的泥點子給擦了擦,跟在了季長崢身後。
他們一走。
社員們頓時炸了。
“剛剛那個人是季知青的什麼人啊?”
“好像是他的家人。”
“季知青的家人太好看一些了啊,我一直以為季知青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同誌了,沒想到季知青的家人,竟然比他長得更好看。”
“他們兩個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大字不識一個的社員們,也說不出來。
但是,讓姚誌英他們這些讀書識字的知青們來說。
就是,季知青的好看是溫潤的,如同一塊璞玉,不帶任何攻擊性。
而季知青小叔的好看,是銳利的,攻擊的,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那一身的威懾力,讓人膽戰心驚。
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若說有什麼共同點,那就是一樣的好看了。
隻能說,長得好看的人,是有相似的。
那邊,季明遠跟著季長崢,足足走了好幾百米,遠離了麥田的社員們後。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隻有呼嘯的北風,刮在臉龐上,如同刀子一樣,割得生疼。
兩人都沒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明遠實在是不適應,向來嬉皮笑臉的小叔,這般嚴肅地盯著他。
明明對方是風平浪靜,麵無表情的,但是季明遠就是能從對方的眸子裡麵,看出暗潮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