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聽到母親陳秋荷這話, 沈美雲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原身從小到大,一直都在父母的身邊, 她幾乎是從未分離過。
這下, 冷不丁的要分開了。
不說陳秋荷了, 就是沈美雲自己都覺得難受。
陳秋荷似乎看出了什麼,她摸了摸她臉,“彆哭, 你結婚是好事, 是喜事,媽能看著你成家立業, 媽媽高興都來不及。”
可以說, 對於一個傳統女性, 傳統媽媽來說,這幾乎是她一輩子的願望了。
以前,陳秋荷最擔心的就是閨女無法嫁人,那麼將來老了怎麼辦?
如今也算是了了一樁新事。
沈美雲聽到母親的話,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就是難過,以後早上, 在也沒有媽媽喊我起床了, 也沒有媽媽做的飯了。”
就好像結婚以後,一下子從原來的生活當中剝離了出去, 開始要獨立的自己生活了。
那其中滋味,或許隻有她自己能知道。
旁邊的季長崢看到這,他張了張嘴, 想說以後他來喊她起床,給她做飯呀。
但是轉念一想,他是丈夫,是愛人,唯獨不是美雲的媽媽。
他也無法代替對方。
陳秋荷看出來了,她朝著季長崢擺擺手,“長崢,我和美雲說兩句私房話,你們先進屋去拿東西。”
閨女出嫁要隨軍,也不算遠,而且開的還有車,陳秋荷恨不得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搬給她才好。
得了命令的季長崢,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他點頭,看了一眼美雲,便去搬東西了。
他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識趣地離開。
就隻剩下了陳秋荷和沈美雲兩個。
陳秋荷看著自己養大一點點養大的閨女,如今出落到亭亭玉立,明豔照人的地步。
她是驕傲啊。
“美雲,你聽媽媽說,你彆難過,你能結婚嫁給長崢,爸和媽做夢都要笑醒,爸媽以前處境尚好,都沒把你護好,如今家裡落難,更不如以前,想要護著你不容易,想要護著綿綿更是有心無力。”
“但是長崢不一樣,他家世好,能力強,身份也厲害,你嫁給他,他不止能護著你,還能護著綿綿,這是好事。”
“媽怕你擔心,一直沒和你說,你和長崢出去後,林鐘國來找過——”
這話一說,沈美雲的臉色一寸寸蒼白了下去,“他還來做什麼?”
“你彆怕,沒事沒事。”陳秋荷先是安慰,接著才說,“他就是來看看綿綿,我跟他說了,你嫁給了長崢,綿綿也是長崢的女兒,以後他想來搶,要先去問問你,問問長崢答應不答應。”
“他聽了這話後,在門口抽了兩隻煙,便離開了。”
聽到這,沈美雲鬆了一口氣,便聽她媽媽繼續說道,“但是美雲,你也不能掉以輕心,你去了駐隊你和綿綿就待家裡麵,儘量彆出來。”
一直溫順的沈美雲在聽到這話後,她驟然抬頭,倔強道,“我不。”
“媽,綿綿是我的女兒,我嫁給了季長崢,圖的是什麼?圖的不過就是讓人搶不走她,如果我嫁給季長崢,我和綿綿還要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樣,不敢見人,那我這結婚又是什麼?”
“媽,你放心,有了季長崢,林家不敢動我,也不敢動你們!”
這才是她結婚最大的目的。
陳秋荷聽到這,下意識地四處看了下,見到季長崢沒出現在周圍,這才鬆了一口氣,接著拍了下她胳膊,壓低了嗓音,“你這孩子也是的,怎麼什麼話都敢亂說?這要是讓季長崢聽了去,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自己喜歡的人,嫁給他也不過是為了父母為了女兒。
這讓人家心裡多難過。
沈美雲被拍了也不惱,她抿著唇,輕聲說道,“他知道。”
“從一開始相親我就沒瞞著他。”
這——
陳秋荷下意識地揚起來巴掌,最後落下來卻是輕飄飄的,“你這妮子,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這能說嗎?
但是看到女兒那樣子,她又是無可奈何。
“你是運氣好命也好,遇到長崢,他這人不錯,你抓緊了,以後對人家好點,知道嗎?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他好,長崢也是知道的,兩好擱一好,以後日子也能紅火。”
沈美雲嗯了一聲,娘倆還要說些體己話。
那邊,季長崢他們一個人提著一個東西,這算是收拾好了。
在等沈美雲了。
陳秋荷一看著,便拍了下沈美雲的肩,“好了,不說了,快去吧。”
縱然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化為一句話。
“一路平安啊。”
這是當父母的對外出的孩子,最基本的期盼。
沈美雲嗯了一聲,“媽,等我站穩腳跟,我帶著綿綿回來看您。”
季長崢,“還有我。”
這一補充,陳秋荷笑了,“成,到時候你們一家子都回來。”
沈美雲點點頭,上前抱了下她,又抱了下沈懷山,依次下去,最後是陳荷塘。
輪到陳荷塘的時候,他欲言又止,好幾次到底是開口了。
“美雲,舅舅想麻煩你一件事。”
沈美雲一愣,“舅舅你說,隻要我能辦到。”
在她的心裡,舅舅這個親人僅次於父母了。
陳荷塘看了一眼事不關己的陳遠,歎口氣,朝著美雲說,“你去部隊了,若是有合適的人,給你大哥介紹一個對象。”
沈美雲,“……”
她看了一眼原本事不關己的陳遠,手裡的煙都跟著一抖,差點沒掉下來。
她心說,她自己和季長崢的婚事,還是陳遠介紹的呢。
不過,麵對舅舅的殷切期盼,沈美雲還是點了點頭,“成,若是有合適的,我一定和我哥介紹。”
陳遠聞言,忍不住看了一眼沈美雲,心說,你在添什麼亂啊,彆聽他爸胡說啊。
沈美雲瞪了回去,“讓舅舅安心知道嗎?”
“我這個當妹妹的都結婚了,你這個當大哥的還沒結婚,像話嗎?”
陳荷塘像個鸚鵡學舌,“像話嗎?”
“你像話嗎?”
陳遠咬著煙,抱著東西,心說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直接大步流星的率先去下山了。
瞧著離家的模樣,竟是沒有一丁點的留戀的。
看的陳荷塘一陣捶胸,“養兒子什麼用?屁用。”
連個招呼都不打。
在看看人美雲,要離家的時候和妹妹兩人,說了半天體己話,在看他兒子。
不提也罷。
竟是連個眼神都沒給。
想想就難受。
在場的其他人,不敢說話。
倒是沈美雲笑了,“舅舅,男孩子都這樣,您心放寬,我去了部隊,一定率先物色好對象給我哥,到時候物色好了,給你寫信啊。”
陳荷塘點了點頭,“要不怎麼說,養閨女貼心呢。”
哪怕是個外甥女,也比那個兒子貼心啊。
送君千裡,終需一彆。
眼見著大家都走了,沈美雲實在是拖不下去了,便和綿綿說,“綿綿,去和姥姥姥爺舅爺爺打招呼。”
綿綿乖巧地點了點頭,細心地叮囑,“姥姥,姥爺,舅爺爺,我和媽媽不在家的日子,你們記得照顧好自己呀。”
“姥姥你怕冷,不能一直碰涼水。”
“還有姥爺,你手上傷還沒好,不能用力。”
“舅爺爺也是的,你老是上山就忘記吃飯,要按時吃飯呀。”
小孩子的言語是最真摯的,看到這樣的綿綿。
本來還想忍著不哭的陳秋荷,一下子忍不住了,眼淚刷的一下子掉了下來。
“知道,我們都知道,綿綿跟著媽媽一起,要聽媽媽話知道嗎?”
綿綿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我知道的,綿綿一直都很聽話的。”
“好了,走吧走吧,我不送了,我這就進屋。”
陳秋荷不想看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眼淚還是要往底下掉。
沈美雲嗯了一聲,牽著綿綿回頭看了一眼陳秋荷,發現她說的不送,但是還是站在原地,目送著她們的背影。
她心說。
可能這就是長大,成家,結婚,她和父母之間,就是一場漸行漸遠的修行。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輕輕地歎口氣,綿綿聽到了,牽緊張了她的手,“媽媽,綿綿會陪你的。”
她強調,“綿綿會陪著媽媽一輩子的。”
聽到這話,沈美雲笑了,“嗯,媽媽也陪綿綿一輩子。”
隻是,她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
陳秋荷進了屋,這才驚覺屋裡麵的五鬥櫃,似乎不太一樣,甚至連櫃門都沒合住。
她拉開櫃門一看,看到那櫃子裡麵,塞得滿滿當當的精白米和富強粉時。
她一懵,“美雲,美雲——”
這的放了多少?
少說兩百斤吧?
美雲把這好糧食都給他們留下來了,她吃什麼?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又拉開了她屋子內的那個桌子抽屜。
果然在抽屜裡麵看到了,一抽屜的豬蹄膀,也都塞滿了,而且用著報紙給包了起來。
這是為了避開耳目。
看到這,陳秋荷還有什麼不明白呢,她像是找寶藏一樣,又在桌子腿的地方,看到了兩桶油,三罐攙著奶粉的麥乳精。
以及被報紙包著的紅糖,白糖,黑糖。
陳秋荷甚至還撿到了一直紙,上麵畫了一個笑臉,再接著是一個房子,房子裡麵各個角落,都放著東西畫著單項箭頭。
陳秋荷看到這,差點沒被氣笑了,感情美雲怕她太閒了,讓她去尋寶是吧?
還彆說,還真是尋寶。
出了她屋子,還有廚房,廚房鍋裡麵放著兩隻,褪毛白皮露鳥鳥的雞,灶膛裡麵塞著一隻烤鴨悶著。
陶罐裡麵塞了兩罐子的雞蛋,桌子角墊著兩塊燈塔肥皂,櫥櫃裡麵第一層放著鹽,第二層放著了幾十個肉包子,第三層擺放了各式各樣的方便麵。
陳秋荷,“……”
陳秋荷所有的感傷都沒了,叉著腰笑,“美雲啊美雲,你多大了啊,還跟你媽來捉迷藏。”
更重要的是,這麼多東西,她要怎麼藏著,怎麼去瞞著大哥啊?
沈懷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妻子,不止是沒哭,反而在笑。
沈懷山,“?”
“秋荷,你沒病吧?”
陳秋荷,“你才有病,你過來看看你閨女做了什麼好事?”
遞過去一張紙。
沈懷山看完那圖,然後照著上麵畫的箭頭,找了滿屋子,甚至,最後還在炕底下的老鼠洞裡麵,找到了雲南白藥創可貼。
沈懷山,“……”
撿起來看了下,上麵寫了一句話,有藥好的更快些。
沈懷山,“……”
在也忍不住了大笑了起來,“秋荷,我覺得吧,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那就是生了美雲。”
太有意思了。
陳秋荷聽了,忍不住翻白眼,“你生的?你咋不上天?你再生一個給我看看?”
這哪裡是他生的?明明是自己生的,還怪會搶功勞的。
沈懷山也不惱怒,看著圖紙上麵最後一個箭頭,藏在枕頭芯裡麵,上麵還標注,這不是我給的,是季長崢給的。
這——
沈懷山和陳秋荷忍不住麵麵相覷,最後兩人一起拿出了枕頭,覺得有些熟悉,便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這不是當時長崢娶美雲的時候,進屋拿的那個袋子嗎?”
後來還交給了老支書管,大家都忙著,也就忘記了,萬萬沒想到這個袋子,竟然出現在了他們枕頭裡麵。
“看看這裡麵是什麼?”
陳秋荷忍不住好奇道,這話一說,沈懷山便打開看了下,在看到裡麵整整三遝大團結的時候。
兩人都懵了下。
“怎麼這麼多錢?”
“這裡有個紙條。”
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爸媽,這是我給美雲的彩禮,一共玖佰玖拾玖,寓意長長久久,請務必收下。
看到這,沈懷山和陳秋荷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這是季長崢從一開始就做好打算,把這錢留給他們的。
“這孩子!”
陳秋荷歎口氣,站了起來要出門,“現在追還追得上嗎?”
哪裡彩禮給那麼多的啊,哪怕是在北京都沒見過啊。
沈懷山拉住了她,搖頭,“我送他們下山的,這會約莫著上車了。”
*
山腳下,沈美雲領著綿綿,季長崢抱著東西,陳遠走在前頭,後麵還有司務長和周參謀。
一行人到齊了。
把東西往車子上一放,差點沒把後備箱給塞滿了。
看到這,司務長忍不住朝著季長崢感歎,“你這丈母娘,就差把家裡全都給你裝上了。”
“鍋碗瓢盆,什麼都有。”
還全部都寫了喜字,甚至連十斤重的棉花被都有兩床,真是準備得夠齊全的。
當然,這家底也不是一般的厚,就那床上四件套,好多人都湊不齊,更彆說還有其他那麼多物件了。
搪瓷盆都是一雙的,鐵皮暖水壺也是一雙,還有一對樟木箱子,這裡麵隨便哪一個拿出去,都是不便宜的。
季長崢正在把東西往後備箱,一件件地堆放,聞言,他抬頭看了一眼,笑道,“我丈母娘和老丈人就美雲這一個閨女,他們把美雲當成眼珠子疼,如今美雲結婚了,這麼做我不意外。”
所以,他才會把那彩禮,單獨給二老留下來。
人對他媳婦好,就是對他好,他也不能讓人家虧心了去不是?
司務長聽了,忍不住打趣道,“你這哪裡是娶媳婦,你這是娶了個金疙瘩。”
這話,季長崢不是愛聽了,他手裡的動作一停頓,“你說錯了,我家美雲才是金疙瘩。”
是人,而不是背後的關係和物件。
這裡麵區彆大了。
司務長沒想到季長崢,這般小氣,連帶著玩笑都不允許開,他便說,“瞧你,真是結婚了,越來越沒意思了,說個什麼都較真。”
季長崢收拾好了東西,關了車子的後備箱,“你說我媳婦,我什麼都會當真。”
“以後不拿我媳婦開玩笑。”
眼瞧著他來真的,司務長討了個沒趣,自己鑽到車子裡麵了。
陳遠在旁邊抽煙看到這一幕,他掐了煙,拍了拍身上的味道,這才走到沈美雲旁邊,說,“哥給你介紹的這個對象不錯吧?”
他在部隊裡麵,看多了不少人,訓練起來,就喜歡拿媳婦來開玩笑的,取樂的。
但是季長崢這麼一個認真的說法,他真是頭一次見。
沈美雲點點頭,“不錯。”
“下次遇到好的,哥,你也給自己留一個。”
這話真是沒法聊了。
陳遠拍拍屁股走了,“我去開車,不和你說了。”
這妹妹結婚嫁人了,怎麼一股他姑姑的語氣。
真是夠夠的。
沈美雲看到這笑了,見大家都收拾好了,她上了車子,而且是上了季長崢的那一輛車。
他們這次過來是借了兩輛車的,她和綿綿去了前麵的一輛,司務長和周參謀就很自覺,去了後麵的一輛車。
沈美雲因為帶著綿綿的緣故,所以就沒去坐副駕駛,而是坐在後麵。
季長崢有些失望,時不時地回頭看美雲,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沈美雲,“好了,專心開車,你要知道你媳婦和閨女的小命,可都掌握在你手裡。”
得,這話說得季長崢一凜,他可是才和老丈人和丈母娘保證過的,要把美雲和綿綿平安帶到部隊的。
這下好了,開車專心得不得了。
就是路有些顛,坐得久了,沈美雲顛得屁股疼,綿綿也是,小小的一個人都蔫巴了下來。
好在兩個地方離的不算特彆遠,他們是快傍晚的時候從家裡出發的,早上五點多到了部隊。
這個時候,天才剛蒙蒙亮,部隊的號角就已經響了起來,不少戰士們都從宿舍出來,顯然是整理行裝要開始喜晨訓的。
沈美雲他們便是這個點來的,綿綿已經睡著了,在她懷裡抱著,她則是開了窗戶,好奇地看著外麵,
都是在漠河,風景倒是沒差到哪裡去,不過一早上隻穿了單薄的衣衫拉練的戰士們。
倒是挺好看的。
賁張有力臂膀,整齊劃一的腳步,濃濃的荷爾蒙氣息,幾乎是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