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你聽我一句勸,咱們結婚過日子,講究的是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啊。”
彆說現在沈家敗落了,就是以前沈家沒敗落的時候,他們家也夠不著季家啊。
這話一說,沈美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了下去。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鬆開了魯師傅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離開了。
沈大嫂還在原地嘀咕,“季家小兒子?那不就是季長崢了?你之前想和對方相親的那個?”
“這季長崢都要娶媳婦了?娶的是誰啊?”
她當時看好的女婿人選,可是季長崢的,那後來不是雞飛蛋打了嗎?
再加上沈家出了這一係列的事情,讓沈大嫂也不敢再去肖想季家那樣的人物了。
沈美娟搖搖頭,失魂落魄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個啥?沈家都這樣了,你還去找魯家班來辦席麵,你是不是瘋了你?那辦席麵五十塊錢,你從哪裡來的?”
沈家大嫂還在碎碎念,但是沈美娟已經聽不到了。
她滿腦子都是季長崢要結婚了。
她喜歡季長崢的,從見到對方第一麵就喜歡他,隻是對方像是天上雲,水中月,她從來都碰不著。
對方沒結婚的時候,她還能想著,說不得她還有機會啊。
如今夢醒了,也破滅了。
沈美娟揉了揉臉,茫然的神色最終變為一抹堅定,“媽,我出去一趟。”
既然嫁不了喜歡的人,那就嫁個條件好的吧。
起碼將來的日子,不至於過得太苦。
“你去哪裡?”
沈大嫂追出去,“家裡這一攤子怎麼辦?還沒收拾呢?還有我不是和你說了,讓你去相親嗎?你小姨家的鄰居,對方還是鋼廠職工,吃的也是供應糧,我瞧著人不錯,你去見下?”
如今沈大嫂也不像,以前那般心高氣傲了,非讓女兒攀高枝了。
沈家沒落,讓她受儘了白眼,如今也現實了不少。
既然嫁不到西城去,那就找個有吃供應糧的吧,這樣將來日子也不錯。
隻是普通了一些。
“我不去。”
沈美娟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那你去哪?”
“我去許家。”
這話一落,沈大嫂一驚,“你去許家做什麼?”
沈美娟抬頭看她,眼裡帶著淚,“媽,我二十三了,你覺得我能找到比許家更好的人選嗎?”
沈大嫂,“當——”然這個字還沒說出來。
就跟著咽回去了。
“可是許家——”
許東升不能人道啊。
這是一個火坑。
沈美娟擦淚,“是個火坑,但是許家條件好,我嫁過去不用為錢發愁。”
“媽,被人堵上門要錢的滋味,我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她更不想過那種,每個月盼著工資下來,然後去換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
她沈美娟想過好日子啊。
季家這條路既然斷了,那就換一家!
沈大嫂聽完這,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癱了一樣,看著女兒一臉的野心,她有些後悔了。
後悔一直給女兒,灌輸要高嫁的心思了。
那男人不行,這嫁過去就是守活寡。
女兒年輕還不懂,但是她懂啊。
“美娟,要不你在考慮下你小姨鄰居家的,那個鋼廠職工吧。”
沈大嫂在做最後的勸阻。
沈美娟,“我不。”
她不要嫁給普通的貧窮的男人!
不要!
絕對不要!
她扭頭直接出了沈家的門,直奔許家。
敲開許家門後,許鈴蘭看到是沈美娟的時候,頓時意外了,“你怎麼來了?”
當初沈大嫂之所以能攀扯上許家,這裡麵有一層關係,正是因為沈美娟和許鈴蘭是同學。
而許鈴蘭是許東升的妹妹。
“我來找你母親。”
許鈴蘭皺眉,“我們家和你沒有關係了,你走吧。”
自從上次母親和沈美娟的母親合作後,計劃被眾人得知後,他們許家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笑話的對象。
而被抓的許東升,更是壓垮了許家最後的一根稻草。
如今,許東升還沒放出來呢。
沈美娟,“鈴蘭,我找你母親有急事,她會答應見我的。”
許鈴蘭皺眉,但是到底是看在以前同學的麵子上,領著她進門了。
見到許母後。
許母立馬激動了,“賤人,你還敢來我們家!”
當初要不是和沈家合作,他們家也不會成為這樣。
沈美娟已經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她當著許母的麵,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上。
“阿姨,我知道當初的事情,是我和我媽沒辦好,這才導致了那麼一個後果。”
“這個責任我任,我思來想去,才來的許家。”
這一巴掌把許母和許鈴蘭都給打懵了。
她們從未見過這麼狠的人,說扇自己巴掌就扇巴掌的人。
許母雖然還是皺眉,但是臉色到底是緩和了幾分。
“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
沈美娟漲紅了一張臉,睜著杏眼看著她,眼底深處藏著野心,“您想給您兒子許東升娶媳婦嗎?”
想嗎?
當然想,做夢都想。
但是許家名聲臭了,許東升名聲爛了,是不可能有人家,把自己的姑娘嫁給許東升了。
更彆說,許東升如今還在牢裡麵坐著,判刑了十二年。
等他出來的時候,彆人家的都恨不得子孫滿堂了。
在看他們家東升,孤家寡人一個。
許母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看她,“你想說什麼?”
沈美娟,“你看我怎麼樣??”
“什麼?”
這一次不止是許母驚訝了,連帶著許鈴蘭也震驚了。
“沈美娟,你在說什麼?”
沈美娟揚起了脖子,露出了一張清新小白花一樣的麵龐,雖然不如沈美雲明豔,但是也彆有一番滋味。
“我嫁給許東升。”
這話一落,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許母覺得荒謬,“沈美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沈美娟點了點頭,“知道。”
“許阿姨,我這一張臉不算是差,我們沈家也算得是有頭有臉的人,哪怕是如今沒落了,也比鄉下的女孩子好,更彆說,我讀到了高中,更有高中文憑。”
她垂眼,極力地推銷自己,像是對待一個商品一樣。
“你們知道我們沈家的情況,對我更是知根知底,同樣我也對許家的情況知根知底,許東升不能人道,我不在乎,許東升坐牢,我也不在乎,我就想嫁進來——”
嫁進西城的四合院來。
給她二十年,熬死了許母。
許家就是她當家。
這是她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改變命運的出路。
她不要嫁給普通貧窮的人家,生出的孩子像她一樣,在繼續重複那樣的人生,或者說是還不如她。
起碼她小時候,沈家還是不錯的,哪怕是母親偏心,她得到的東西遠比窮人家的孩子要多。
所以,從一開始沈美娟就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許母聽完她的話,陷入了震驚,“你讓我想想。”
說實話,她心動了,兒子沒娶媳婦,這是她最大的心病。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昏頭,對沈美雲使手段了。
沈美雲那邊敗露後,許家這才落到這個境地。
說實話在今天之前,在沈美娟說這話之前,許母已經做好準備了。
她兒子這輩子都娶不到媳婦。
但是,沈美娟的到來,讓她看到了不一樣的希望。
“你確定,你願意嗎?”
許母問,“我家東升如今在牢裡麵坐著,他要十二年後才能出來。”
“我確定。”
沈美娟語氣極為堅定,“我不在乎。”
她隻要許家,她需要一個跳板,一個讓她從沒落的沈家,跳出來的跳板。
她不要低嫁,也不要嫁給窮人。
就這樣吧。
守活寡也比那嫁給窮人的好。
許母站在屋內踱步,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要去問下東升。”
沈美娟,“可以!”
許母一出去,許鈴蘭就拉著沈美娟的手,“美娟,你瘋了,你肯定是瘋了。”
沈美娟看著單純震驚的許鈴蘭,她一點點拉開了對方的手,“你不懂。”
許鈴蘭生來就和彆人不一樣。
她自然不懂,她生來就有的東西,而她卻要機關算儘。
許鈴蘭看著沈美娟,“我想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沈美娟沒說話,換了個話題,“你知道季長崢要結婚了嗎?”
許鈴蘭嗯了一聲,“聽說他媳婦是從黑省找的,是個村姑呢。”
不過倒是沒見過。
聽到這,沈美娟心裡有些慶幸,又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他季長崢挑來挑去,還不是挑了個鄉下的?
許母回來的時候,沈美娟還在許家,她立馬迎了上去,“怎麼樣?”
許母看著沈美娟臉色複雜,“我去牢裡麵見了東升,他同意了。”
這才是讓她意外的。
聽到這話,沈美娟最後一絲擔心,也放了下去。
她如釋重負地笑了,“我就知道他會答應的。”
*
季家。
沈美雲和季長崢回來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夏日的六點天還沒黑。
甚至於夕陽還在高高掛起,落日的餘輝照耀在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四合院上琉璃瓦都跟著發光起來,枝繁葉茂的老槐樹隨風飄揚。
偶爾傳來的蟬鳴聲,彰顯著夏日的熱鬨。
沈美雲和季長崢到季家的時候,季奶奶正在和魯師傅商量菜品。
眼瞧著他們回來了。
季奶奶忙招呼,“美雲,你過來下,快來看看這席麵的菜品,你滿意嗎?”
在沈家連最基本的菜品都要賴賬的時候,但是在季家卻可以隨意挑選,甚至是定製。
隻能說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缺有錢人。
沈美雲聽到這話意外了下,她看了一眼季長崢,季長崢朝著她點點頭,“你先過去,我送綿綿進屋休息。”
“馬上過來。”
沈美雲去看綿綿,綿綿點了點頭,“媽媽我要睡覺。”
好困啊,在外麵都跑了一天了。
“那行吧,你先去睡,媽媽去和奶奶說兩句話。”
綿綿乖巧地點了點頭。
眼見著季長崢領著她,去了隔壁的屋子,沈美雲這才走到季奶奶麵前,問,“還可以點菜嗎?”
“自然。”
季奶奶理所應當。
旁邊的魯師傅,也對季長崢的媳婦感到好奇,順勢看了過去。
畢竟,季長崢娶媳婦是個老大難的問題,圈子裡麵幾乎沒人不知道。
在看到沈美雲的出挑的樣貌時,魯師傅頓時驚了下,隨即了然。
難怪能讓季家那不結婚的刺頭,都跟著收心起來。
他笑了笑,客氣的解釋道,“我們魯家班是可以點菜,但是不管價格還是糧票都不是一般的貴,通常來說會點菜的人家不多。”
畢竟,光請他們去做席麵,就不是普通的開支了。
至於定製菜,那就更是離譜了。
當然,那是對於普通人的離譜,好條件人家照樣還是點菜,隻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沈美雲意外了下,“這樣啊。”
她拿起菜單看了下,倒不是很具體的菜單,而是給出了時令菜來。
她一看。
旁邊的魯師傅就跟著主動介紹道,“這個季節還有個末尾的香椿芽,也就是炸香椿魚兒,這個菜很出名。”
“還有乾炸丸子,蟹黃豆腐,京醬肉絲,元寶肉,四喜丸子,魚頭泡餅。”
一口氣說的這些菜,基本上是彆人家席麵上主打的俏菜了。
但是在季家這裡,卻全部給拿了出來。
沈美雲想了下,“聽著很好吃的樣子,媽,要不就這些吧。”
她看了下這些菜,都是頂頂好的了。畢竟,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光一道京醬肉絲,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了。
更彆說,還有其他那麼多葷菜了。說實話,沈美雲在季家也算是開了眼,見到了不同的世麵。
見自家兒媳婦不挑剔,也不驚訝。
季奶奶有些意外,但是轉念一想,兒媳婦打小兒也是被精心養大的,也就正常了。
季奶奶都是隨沈美雲的,她想了下,“成,那都聽我家美雲的。”
“不過,小魯——”
外麵人人尊敬的魯師傅,到了季奶奶這裡喊一聲小魯,倒是也沒喊錯。
畢竟,季奶奶年輕的時候家裡辦席麵,可是都是請魯師傅的父親魯神廚的。
魯師傅,“老同誌,您說。”
“我兒子和媳婦的婚事,講究一個十全十美,所以這菜最好是上十個,你看不夠的話在添幾道。”
“不看價格,就看成色。”
魯師傅了然,他跟著點頭,“成,這個包在為身上,一定不讓您丟了份兒!”
在敲定了菜後,魯師傅便和季家人告彆了。
隻是,在經過沈美雲的時候,他多嘴問了一句,“老同誌,您這兒媳婦姓啥?”
他總覺得看著對方有些熟悉。
季老太笑了下,“我兒媳婦姓沈,叫沈美雲,怎麼你認識啊?”
連帶著語氣也是帶著幾分打趣的。
魯師傅一聽這,頓時愣了下,他看向沈美雲,“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沈美娟?”
這話一問,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