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麼樣?”
“今天來了好幾位同誌,不過他們都是部隊的嫂子,拿的證明是部隊蓋章的。”
“那就行,那我還能吃個利索的飯,晚點在來查房。”
那年輕的公安也跟著鬆口氣。
來招待所查房這件事,大家都不願意,天氣太冷了,寧願窩在值班室或者是家裡。
也不想跑著到外麵來。
“這前頭小徐,還要你多幫忙罩著。”
“有事情你直接喊我。”
小徐便是招待所的徐乾事。
對方點了點頭。
另外一邊,沈美雲領著綿綿,按照金六子說的路線,一路到達了解放路。
她四處搜尋了下,果然看到了那個窗戶,不過這會天黑了,外麵也沒有路燈。
以至於,到處都是黑乎乎一片。
若不是天上還掛著一輪銀色彎月,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了。
沈美雲四處看了下,最後敲定了一個地方。
是公共廁所。
隻能說,公共廁所真是個好地方。
就是臭了點。
沈美雲領著綿綿進去轉了一圈後,沒看到人,這個點住在附近的人們,基本上都歇息了。
公廁又離的遠,大家家裡都是有夜壺的,一般是到了早上的時候,出來倒夜壺。
深夜這邊一般很少有人來。
裡外都排查了一遍,確定沒人後。
她便朝著綿綿低聲道,“都準備好了嗎?”
綿綿嗯了一聲,小手一揮,十套棉被以及十套軍大衣,瞬間出現在了麵前。
要不是外麵還有透明塑料袋包裹著,怕是都掉到茅坑裡麵了。
沈美雲輕咳一聲,拉著綿綿出來,立馬拿著棉花堵著了她的小鼻子。
綿綿深呼吸。
“太臭了,太臭了。”
沈美雲揉了揉她的頭,安慰了下,拿了一個口哨出來吹了一聲。
片刻後。
金六子披著衣服就跟著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顯然是一秒都沒耽誤的。
“你們來這麼早?”
他還以為要十二點後了呢。
現在也才八點鐘。
沈美雲嗯了一聲,“怕你等太晚,貨在廁所,你去點點,沒問題的話,我們現在就要回去了。”
金六子一聽,下意識地扶額,“那可是被子。”
在進去後看到那被子和軍大衣都套著塑料膜,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
“錢等這批貨出去後,我就讓人給你。”
“不過,要怎麼聯係你?”
這才是重點。
他隻知道沈美雲是勝利公社的人,但是具體住在哪裡,是真不清楚。
沈美雲思索了下,“這樣吧,等我下次去公社街道的時候,去你那找你。”
“成。”
“那告辭。”
沈美雲扯了扯圍巾,把整個臉都包裹了進去,牽著綿綿很快就離開了公廁。
等走遠後,綿綿還心有餘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媽媽,那個公廁太臭了,比咱們以前住大雜院的還臭。”
沈美雲捏了下她小臉蛋,被凍的冰涼,“可能這邊打掃的不及時。”
這——
綿綿捂著鼻子,“真是一點都不講衛生。”
沈美雲笑了笑,揣著她手放到自己熱乎乎的口袋,徹底走遠後。
她問綿綿,“你是想回招待所的房間吃砂鍋土豆粉,還是在外麵吃?”
綿綿現在吃不下。
她噘著嘴,“回招待所吃,我要去洗手,還要洗臉。”
她覺得自己都發臭了。
“那好吧,等大家都睡了,我們在吃。”
綿綿一聽,眼睛一亮,“像以前那樣嗎?”
以前是什麼樣的呢?
大家都睡了,沈美雲點一堆燒烤回去,娘倆一起看著電視,吃著燒烤,喝著汽水和可樂。
彆提多美滋滋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下不為例。”
綿綿牽著她朝著前麵衝,“那我們要快點回去。”
她有些迫不及待呢。
等母女兩人抵達招待所的時候,年輕的公安已經在查房了。
招待所的徐乾事看到她們兩人回來,頓時鬆口氣,“你們總算是回來了。”
“徐公安快查到你們房間了。”
沈美雲點點頭,從兜裡麵抓了一把水果糖遞過去,“謝謝了。”
徐乾事看到那糖果,眼睛頓時一亮,“不客氣,下次有事情還可以找我。”
在招待所當乾事就是這點好吃,可以時不時得到住店同誌們給的東西。
不過,一次給一把糖的,還是頭一回遇到。
這拿回去後,家裡的孩子們還不知道怎麼高興呢。
以至於,徐乾事看著沈美雲的目光,都帶著幾分和善,心說回頭可要多幫她打下掩護。
等沈美雲和綿綿剛進屋的時候,那邊公安徐乾事也查到他們這間房了。
沈美雲把證明拿出來給對方看了下。
徐公安檢查完畢後,便點了點頭,“天黑了,不要往外麵跑了,不安全。”
沈美雲嗯了一聲,“謝謝公安同誌。”
等徐公安走了以後,沈美雲便拿著搪瓷盆,去公共水房打了一熱水回來。
經過趙春蘭和沈秋梅,他們房間的時候還聽了下,顯然都睡著了。
這才徹底放心了去。
端著熱水回去後,和綿綿兩人痛痛快快的洗了手。
又特意用了香皂,打了好幾遍,確定沒有味道後,綿綿這才鬆口氣。
“那媽媽,我拿出來了?”
沈美雲去把門和窗戶都關緊了,這才點頭,“拿出來吧。”
綿綿小手一揮,一個砂鍋便出現了桌子上,熱氣騰騰的土豆粉煮沸了,咕嘟咕嘟。
上麵飄著午餐肉,豆芽,千張,以及火腿腸。
以前覺得垃圾的食物,現在看起來卻格外的美味。
“還有啊,等等。”
綿綿又揮了下,一鍋的番茄燉牛腩出來了,以及一盒子錫紙裝的炸成金黃色的澱粉腸,臭豆腐,以及黃燦燦的狼牙土豆。
最後的最後,則是一瓶可樂,一瓶汽水。
當這些東西,全部擺上桌的時候。
沈美雲下意識地分泌了下口水,說實話,太久太久沒吃了。
綿綿也咽了下口水,“媽媽,可以吃了嗎?”
沈美雲點了點頭,率先拿起一根澱粉腸遞給綿綿,接著自己也跟著咬了一根。
剛出鍋的炸澱粉腸,刷上了孜然和辣椒粉,咬在嘴裡外焦裡嫩,香味十足。
沈美雲真是太久沒吃了,她一口氣吃了三根澱粉腸,這才驚覺,自己的嘴巴已經被辣的不行了。
她摳開了易拉罐裝的可樂瓶,對著瓶子就喝了一口。
極致的辣,在配著可樂的清爽的氣泡,有那麼一瞬間,沈美雲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跟著升華了起來。
她滿足的眯著眼睛,“這才是幸福生活啊。”
以前看不上的街邊小吃,如今吃起來都成了奢侈品。
綿綿還在和那一根澱粉腸奮戰,“好辣。”
她吃的慢,這麼長時間了,連一半都沒吃到。
沈美雲給她開了橙汁味汽水,讓她喝了一口。
自己則又嘗了一塊臭豆腐,焦焦脆脆的臭豆腐,帶著湯汁,一口下去在唇齒間爆開,帶著說不出來的香味。
誰說臭豆腐臭了?
這不是香的不行嗎?
還有狼牙土豆,沈美雲一口氣拿著竹簽,紮著吃了好幾個,綿綿的狼牙土豆,混著辣椒麵,入口又辣又香又麵。
真是好吃極了。
她滿足的又吃了好幾個。
最後才開始吃砂鍋土豆粉,先是拿著勺子喝了一口湯,這一份砂鍋土豆粉她要的是三鮮味的素粉。
入口鮮香不說,連帶著土豆粉都是滑滑嫩嫩的,就是燙心窩子。
沈美雲燙的直吸溜,又去拿著筷子夾了一塊番茄燉牛腩,這番茄入味了,湯汁裹著牛腩。
入口後,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間在唇齒間綻放。
在加上牛肉的軟爛,牛筋的勁道綿滑。
這讓,沈美雲呆了下,她下意識地說道,“這才是正常人過的生活啊。”
綿綿也咬了一口牛腩,她唇齒不清道,“好幸福。”
嗚嗚嗚。
吃上這麼一口熱乎乎的番茄牛腩,真的好幸福。
一頓飯下來,娘倆地的滿頭大汗。
待吃完後,沈美雲把戰場一收拾,讓綿綿全部暫時收到了泡泡裡麵。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九點四十了。
這個點,招待所的眾人都睡了,她這才推開窗戶散味。
當窗戶開的那一瞬間,味道散了出去。
在招待所值日的徐乾事,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我這是做夢了嗎?竟然聞到牛肉味了。”
等四處看了下後,她打了一個哈欠。
“果然是做夢了。”
這個點三更半夜,哪裡來的牛肉味。
*
隔天一早。
才七點多,趙春蘭他們就起來了,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準備去趕集。
隻是,在去喊沈美雲的時候,這才驚覺,這娘倆還在睡覺。
看著沈美雲睡眼惺忪的來開門。
趙春蘭愣了下,打趣,“你們昨天晚上去做賊了?”
還真是做賊了。
沈美雲沒法說,她打了哈欠,“這麼早啊?”
她還以為八點多去就行了。
趙春蘭嗯了一聲,“趕集去的早點,能買到的好東西也多點。”
沈美雲懂了,“馬上來,等我一會會。”
她進去迅速給綿綿穿了衣服,打了熱水洗了一把臉,全程不到五分鐘。
就跟著出來了。
她出來的時候,趙春蘭,沈秋梅她們都在等著了。
“美雲,這邊。”
沈美雲牽著綿綿過去,二樂已經吃上了,顯然趁著那一會的功夫,趙春蘭給二樂買了一根大油條。
沈美雲問綿綿要吃嗎?
綿綿摸了摸肚子,搖搖頭。
昨晚上吃了好多,現在一點都不餓。
“那我們直接去趕大集吧。”
沈美雲自己也不怎麼餓,昨晚上吃了太多的東西。
見她們娘倆都不吃。
趙春蘭便說了,“那我們直接去趕集。”
其實,沈美雲還挺好奇的,這哈市的趕集是什麼樣的。
她們挑選的這個招待所位置,特意離那開大集的地方不遠,從這裡走過去也就一刻鐘。
顯然和沈美雲,她們一樣過來趕集的同誌還不少。
有挑著扁擔的,有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的,還有趕著牛車的,總之,一大早的哈市馬路上。
竟然讓沈美雲看到了一種車水馬龍的感覺。
她有種恍惚。
“美雲快點,咱們早些去,不然去晚了,好東西都被彆人挑走了。”
沈美雲回神,點了點頭,迅速的追了上去,還不忘牽著綿綿。
等抵達大集的時候,那邊烏壓壓的人頭,大家恨不得前腳跟打後腳跟。
而在人們的中間,則是擺著的攤位,大多數都是吃食為主。
早市已經擺出來了,有豆漿豆腐腦,炸油條,包子花卷鍋貼,驢打滾。
驟然這麼多吃的出現在麵前,沈美雲著實愣了下。
“不是說,不允許私人做買賣嗎?怎麼這麼多擺攤子的?”
旁邊本地人跟著回答了一句。
“趕大集的同誌們,都是拿了特批的條子,一年到頭可能就這兩三天了。”
“這些都是符合規定的。”
聽完這,沈美雲懂了,她問了下綿綿,綿綿要豆腐腦,沈美雲花了兩分錢,買了兩份豆腐腦。
又買了兩個包子。
她和綿綿都不餓,就隨便吃點。
這大集的東西賣的真便宜,這加起來才花了六分錢。
當然,要是讓彆人知道沈美雲,這個想法的話,肯定要說一句土大款。
見沈美雲都買了。
趙春蘭她們本來不打算吃早餐的,也沒忍住花了兩分錢,買了豆腐腦和饅頭。
也算是奢侈了一回。
沈美雲喝著豆腐腦,四處看著。
就聽到一個大喇叭在喊,“天津□□花,便宜賣啦,五毛一斤,五毛一斤,不要票。”
“新疆大棗,新疆大棗,三毛一斤三毛一斤。”
“內蒙牛肉乾,三塊錢一斤,一斤牛肉一斤票。”
聽著那邊的叫喊,沈美雲眼睛一亮,問趙春蘭,“你們去看麻花嗎?”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天津□□花味道很不錯。
趙春蘭舍不得,但是轉念一想,跑這麼遠不就是為了,買點平日買不到的東西嗎?
於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那天津來的□□花,開了一個小貨輪,外麵用著玻璃罩子遮住了一半,從透明的玻璃罩能看到裡麵炸的□□花,還摻著芝麻粒,油光蹭亮,色澤分明。
光看著——
就讓人眼睛一亮。
“這麻花是剛出鍋的嗎?脆不脆?”
“催啊。”
那天津老板,直接掰開了一塊給她們,“你們嘗嘗。”
這麻花炸的時候,是用大料的,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帶著微甜香味不說。
還滿口油水。
這讓肚子沒有油水的大夥兒,頓時眼睛一亮。
“五毛一斤啊?我們人多,買的多,能不能便宜一些?”
“這實在是不行,我賣五毛一斤都是虧本的,同誌啊,我可是從天津開車過來的,一路上光油費都不止這點了。”
眼見著價格還不下去。
趙春蘭覺得可惜,說不要了吧,嘴巴裡麵麻花的香味,還串了滿嘴,她咬牙,“你給我稱一斤!”
她一開口,沈秋梅也說,“給我兩斤。”
她們家孩子多兩斤回去都不夠分的。
李霞也要了一斤。
輪到沈美雲的時候,她這人有強迫症,這是□□花一根比手腕還粗呢,基本上一根七八兩是有的,還差二兩的話勢必要從旁邊在折小半根碎的過來。
沈美雲不喜歡碎麻花。
於是拿著夾子,挑選了一下,挑了幾根長得好,而且還齊整的。
朝著那老板說。
“這根,這根,這根,還有這兩根,給我一起包起來。”
這話一落,熱鬨的周圍,瞬間跟著安靜了下來。